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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红玉道:“玩笑开得这般情真意切倒也不易,何况以前没有骗过我,不等於现在不会,以後也不会。”
容舒哑口无言。这种事,楼红玉若是坚持不信,要他拿出证据来却也不能够。真真自作孽,不可活!
楼红玉道:“但你要我放他,却也容易,你知道怎麽做。”
还能怎麽做?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楼红玉的性子,他岂会不知?容舒仰天长叹了一声,猛地纵身而起,直往窗外扑去。
楼红玉脸色大变,银牙一咬,素手猛然一拍边上扶手。
容舒掠出窗外,飞身直扑李知微,但便在此时,扣著李知微手腕的铁环猛然打开,极轻的噗通一声,李知微恰在他扑到之前,整个沈入了水潭里。
容舒伸手抢了个空,脸色一变,毫不迟疑,紧跟著跃入水潭。
寒水及体,犹如万针穿刺,李知微不由自主地要失声呼喊,甫一张嘴,寒水直灌入口中,自喉而入肺腑,霎时间浑身上下滴滴血肉都似结成了冰,双手虽已得了自由,却再也无力挣扎,直向谭底沈去。
容舒一入谭中,急使千斤坠飞快下沈,在快到谭底时捞住李知微,足下猛力一蹬,带著他冲天而起。
两人头只一冒出水面,迎面一片银光闪烁,也不知有多少暗器正迎面飞来。容舒吃得一惊,急忙又往下一沈,险险避过了暗器。
这一下他真是又惊又怒,楼红玉因爱成恨,他毫不奇怪,但这般不留余地,未免欺人太甚!他在水底下一滑,到了另一头,脱下身上外袍,出水之时挥舞外袍在身周一转,虽有暗器袭来,却被他悉数或击落、或兜入其中,分毫不能伤及两人。
他正要跃上岸去,但就在这片刻之间,潭边已经围了一圈满面肃杀的女子,人人长剑出鞘,严阵待敌。他呆得一呆,但当此之时,别无他途,唯有扔下衣裳,挥剑硬闯。
谭边女子三五成阵,互为呼应,无论他往哪个方向去闯,都至少有五六把寒光闪闪的剑在等著他。这些女子武功远不如他,但这一结成阵势,却威力大增,反观他却因在空中无处借力,尤其手里还带著个不死不活的李知微,身手十成中发挥不到三四成。此消彼长,他若扔下李知微不管,这些女子无论如何拦不住他,但要带著李知微脱身,却难以如愿。楼红玉用意所在,分明便是要逼得他舍弃李知微!
他想通此节,心头愈怒,百忙中目光一瞥,李知微脸色青紫,两眼翻白,身躯僵直,再不设法脱身,待寒毒深入骨髓,他便能保得性命,也有无穷後患。而他自己虽然内功精湛,不惧潭水寒毒,但毕竟也冷得极不舒服。
他咬一咬牙,喝道:“闭住呼吸!”也顾不得已去了大半条命的李知微还能不能闭住呼吸,猛然往下一沈,又沈入了水潭中,剑交左手,右手一抓,将刚才给他抛入水潭的衣裳抓在手中,轻轻一抖,衣上沾著的暗器纷纷落下,他探手连抓,将许多暗器一起接在手中,这才又冲出水面,一扬手,暗器如天女散花般洒向谭边众女。
这些暗器在他手中使来,威力自不可同日而语,但听得惊呼声不断,不住有人被击倒,余人则纷纷闪避,谭边霎时一空,他趁著这个空挡,终於带著李知微掠上岸来。
双脚一踏上实地,容舒心里登时一宽,扬声道:“红玉,你我交情匪浅,你何苦这般苦苦相逼?”
他一面说,一面将李知微压在自己膝盖上,让他尽力吐出腹中积水,同时单掌按在李知微後心,一缕真气缓缓渡入,为他大致驱散肺腑中的寒意之後,飞快地将他身上衣裤悉数剥下,略略拧干,匆匆将他全身上下擦了一遍。虽然让堂堂九五之尊在一群女子面前这般赤身裸体,未免十分不雅,但他方才一瞥之间,已经发现李知微裤裆大开,该丢的脸早已丢了个够,此时不过露得彻底一点,那也不必多做计较。
☆、第五章
潭边众女惊呼嬉笑,乱成一团。喧哗声中,楼红玉终於一步步地走下楼来,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人面前,道:“天下皆知我设这三关的用意,你过了三关,却弃我於不顾,从今往後,天下人人以我为笑柄,你却怪我苦苦相逼?”
容舒简直要无话可说,楼红玉这话听著很有道理,实则岂止是不讲道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但普天下最难的事,本就是跟女人,尤其是楼红玉这样的女人讲道理,况且他被迫得过三关之时,便知对方已是立定了主意,则此刻再争辩也是无用,他悻悻道:“难道你要杀我?”
楼红玉道:“誓不能共存!”
容舒叹著气,道:“红玉,你误会了!”
楼红玉道:“误会什麽?元宵节我不曾亲眼目睹,今日却是我亲眼目睹!”说到此处,目中忽然流出泪来。容舒舍她而取李知微,已经让她伤心欲绝,後来他要脱身,轻松容易,但他却宁可受伤,也要带著李知微一起!方才容舒抓得暗器在手,才逼退众女,得以脱身,但他在水中无暇细瞧,抢抓之时,手掌被暗器割出了无数的伤口,伤得虽然不重,却也不轻。
容舒几乎又要仰天长叹:“红玉,你未免太过肆意妄为!他好歹是一国之君,岂容你说杀便杀?龙华这些年之艰难,你虽是女子,也该有所知晓,如今好容易才有些安定下来,你可知杀了他一个,会引起怎样的动乱?何况你杀了他,琼楼又当如何?便是实力再强,难道能跟朝廷的千军万马相抗衡?你怪我救他,但我又怎能不救他?”
楼红玉冷笑道:“若不是你,我又为何要杀他?”
容舒苦笑道:“红玉,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但,但……唉,我的心意,你又何尝不知?此事便算我对你不起,你要责怪,我绝不敢有怨言,但我跟他千真万确,绝无私情,此事跟他全不相干,你再信我这一回,今日先让我带他回去,可好?”
楼红玉默然不答。事到如今,她如何轻易肯信?但容舒也确确实实,从未欺骗过她。她对容舒,恨之却更爱之,耳听得他这般低声下气地求恳,虽然不能就此信了他,却不由自主地便心软迟疑,心头浮起柔情怜爱。
就在她难以决断之时,只听一人打著寒颤,口齿不清地说道:“容……容舒,事到如,如……如今,你又,何必再……骗她?你我,情,情比金坚,生……生死,不移,难,难道还怕,怕人,知晓?”
容舒和楼红玉齐齐呆若木鸡。
说话的人,自然是李知微。他吐出腹水,又得容舒为他驱散肺腑寒意,终於奄奄一息地醒了过来。他这几天给楼红玉痛加羞辱折磨,即便到了此刻,不但赤身裸体,脸面丢尽,还冷得犹如身处千年冰窟之中,心中岂止是恨透了楼红玉,简直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正所谓恶向胆边生,他听到两人对话,岂肯让两人轻易释清误会?当即极力从旁挑拨,只盼她和所爱之人就此反目成仇!
他僵直著舌头,恶狠狠地向楼红玉道:“元,元宵那……夜,不止,不止容舒他,给了朕,宝刀做,定情信物,朕,朕可也给,给了他九龙,环玉佩做,定情信物!朕,和他两……情相悦……”
他口沫横飞,越说越高兴,容舒早气得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大喝道:“我把你个不知死活的蠢货!再胡说八道,瞧我不拔了你的舌头当下酒菜!”
李知微嗷地一声蹲下来,哆嗦著缩在他脚边,神情又是不服,又是委屈,却不敢再说了。
容舒急急道:“红玉……”
楼红玉早已痛哭失声。天下锺情於她的男子何止千千万,她却偏偏对眼前这个无心於自己的男子情深一片,这三年来,容舒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她以倾世之姿,又是这样的武功身份,原本最是心高气傲不过,处此情景,纵能不悔,又岂能当真无怨?此刻听得李知微的言语,肝肠寸断,心中羞辱却犹有过之。
她仰天痛哭了几声,抬手止住容舒,厉喝道:“休要再辩,说你们没有私情,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信!闲话休提,无论如何,你已过了三关。容舒,要麽娶我,要麽,你我生死为敌!”
容舒苦笑不已。两人本是知己,楼红玉这样的女子,他真心喜爱,衷心敬慕,然而要自己就此娶了她,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他迟疑片刻,终於还是说道:“红玉,你自然有你的规矩,但我过那三关,却也有我的条件!”
楼红玉一怔,厉声道:“什麽条件?但你若有条件,便该事先说明,容舒,你这般推搪,未免辱我太甚!”
容舒道:“我过最後一关之前便已说了,你将我写的字找个西林人来瞧瞧,便知端的。”他虽是龙华人士,但他师父萧离常年居於西林皇宫,他从小到大,便和父母一般,一年中倒有七八个月是陪著他师父住在西林的,写西林文再简单不过。
楼红玉一呆:“你写的……是西林文字?”
容舒颔首:“不错,我早已写明,你我一见如故,情同手足,你若不嫌我高攀,容舒愿与你结成兄妹,从此福祸同享,生死与共!红玉,你可愿意?”
楼红玉呆呆道:“你要与我……结成兄妹?”
容舒道:“这是我诚心诚意的恳求,若得你允可,这一生一世,做大哥的定当好生相护,决不让你这个做妹妹的受丝毫的委屈!”
楼红玉脸色惨白,道:“容舒,你好,你好……”连说了几个你好,忽然间手一扬,一剑向著容舒当头劈下。
这一剑容舒早有所料,左手一把抄起李知微,以免他被琼楼余人所趁,右手挥剑挡住楼红玉攻来的招式,手上只守不攻,口中道:“红玉,你若不愿,我自然不敢勉强。这是你嫌弃我,不是我嫌弃你,世人要笑话,只会笑话我,不会笑话於你!”
楼红玉不答,攻势却越来越猛。这时她心中伤痛绝望已到极处,出手更不容情,既然容舒只守不攻,她便毫不顾忌,只攻不守,剑剑都是杀招,必欲杀之而後快。
容舒连连後退,霎时间退到寒潭边。琼楼历代主人皆是武功高绝,楼红玉更是其中佼佼者,他这样的武功,也只略在其之上,若是公平较量,五百招之後当可胜之,但这时左手抱了李知微这个累赘,右手又受了伤,登时反而落了下风。
眼看两人就要被逼得再度落水,他微一迟疑,终於轻叹了一声,道:“红玉,你欠我一次救命之恩!”这一句话,他本来无论如何都不想说,此刻却不得不说。
楼红玉倏然收手後退,痴痴站立了许久,心灰意冷的感觉才一点点涌上心头,最终将她彻底淹没。
她最後冷冷看了容舒一眼,一言不发,掉头离去。
容舒黯然看著她离去,情知她这一走,只怕两人过往情分就此烟消,他心中不甘无奈,却终究无力挽回。
片刻之後,翠袖捧了件披风过来,将新月弯刀一并交给容舒,声音冷淡,道:“奉楼主之命,在下送容少侠出去。”
容舒默然无语,接过新月弯刀收好,将披风胡乱裹在李知微身上,好歹遮了羞,便将他扛在肩上,随翠袖大踏步走出琼楼。
三人在迷雾中走了许久,回到容舒来时之处。容舒立定脚步,道:“多谢……”
翠袖冷冷截口道:“不必,我们楼主有一句话要我带到。”
容舒道:“什麽?”
翠袖目光转向李知微,脸露杀机,冷笑道:“我们楼主欠你救命之恩,受你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