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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两位好高的兴致。”殷妲一袭红衣飘然而至,火红似锦的秀发仿若飞瀑一般倾覆而下,碧色的双瞳泛着晶灿的光泽,优美的唇角挑勾着一抹阴沉的笑意,满腔怨恨的幽光此时暴露无遗。
“嫂子不在宫里陪着王兄和央桑,却来管小妹的私事,岂不是兴致更高。”柳眉轻挑,嘉绿淡淡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私事?”殷妲冷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真的是在此幽会?”
“幽会!我和他?”嘉绿气结,她对比自己漂亮的男人没兴趣。
“那王后以为我们在此干嘛?”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天权好整以暇地反问,不出意外地看到嘉绿嘴角微微的抽搐。
殷妲美目一睁,“哼”了一声,怒斥道:“预谋行刺,包庇刺客,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为客之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权冷眼看着眼前美艳至极的红衣女子倨傲不驯的神情。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甚至贵为一国之后,殷妲野性张扬的性格和骄横跋扈的态度却是丝毫未变。
“若非有人暗中施以援手,那刺客早已毙命当场,又怎会……”被人伺机救走,殷妲咄咄逼人的话语故意没有说完。其实刺客是生是死,是否还有同伙,她根本就是毫不关心,阿烈古琪的身手她从来都是极放心的,有机会除去这位她素来看不顺眼的胤朝四皇子才是她今夜唯一的目的。
“明知刺客还有同伙尚未落网却不曾加强戒备,王后何不检讨一下禁卫军的失职。”与殷妲争锋相对的同时,天权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却增了几分疑惑,会是谁呢?那个琴师明明不是依兰的同伙。
“我赫提内政不劳你操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少去勾引人家有妇之夫。”殷妲说着狠狠挥了下手中的银鞭,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听来确有几分惊悚恐怖的感觉。
“女人,是应该温柔一点的。”天权说不清是怜悯还是不屑的眼瞳中闪过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你的母亲没教过你么?”
“你以为自己是谁?”殷妲碧绿的眸中燃烧起一种名为愤怒的火焰,“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介质子,靠美色迷惑男人而生,竟敢对本宫如此不敬,不怕我杀了你!”
天权一怔,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左手疾速伸向殷妲雪白的脖颈,单手扼住她的喉咙。似乎挟着一丝轻叹,殷妲的耳畔感受到些微的暖湿气息,“你真的以为他看到的人是我吗?”真是愚蠢的女人,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敌是谁,难怪会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充满寒意的手指在喉间的细嫩肌肤上游移,咽喉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强大的压力让殷妲喘不过气来,呼吸显得迟滞而艰难,就像泽兰沙漠寒冬的夜晚,冰冷彻骨。
第二十五章
喀颜别宫书房,阿烈古琪耐心哄着从睡梦中醒来不见母亲便哭闹不休的宝贝女儿央桑。可惜小公主根本不给他面子,摆着小胳膊,踢着小胖腿,一刻不停地扭动着小身子,哭得满脸通红不停唤着“母后”。看得随侍在旁的左将军萨拉扬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惹到性情阴晴难测的君上。
不过此刻,阿烈古琪脸上的神情却是出奇的柔和,凝视央桑的目光更是不自主地流露出怜爱之色。惊得萨拉扬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这还是他们向来秉持冷血铁腕作风的君上吗?
“此去经年,再会无期。”单手抱着女儿,阿烈古琪身体微倾以另一只手打开温克格刚刚呈上的墨玉匣子,原本放置黄泉谱的地方只有一纸留书。纸上寥寥数字,落款是一个大大的“萱”字,字迹飘逸洒脱,一如那人的性子,风轻云淡,随性悠然。
断琴,断情,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下次见面我们就是对手了么?想起之前宛如惊涛骇浪般激越高扬却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的琴音,阿烈古琪眼底隐约有丝黯然闪过,旋即恢复如初。只是阿萱,半卷有误的黄泉谱未必就能换来你想要的东西。
“属下失职,请君上责罚。”右将军温克格跪伏在地叩头请罪,态度却是极坦然从容的。
“起来吧。”阿烈古琪不怒反笑:“黄泉谱是由布林特亲王负责保管的,你不过是从旁协助,无须多加自责。”
“是,君上。”温克格随即起身退下,笔直的身形劲如青松挺拔。
也许是嫌阿烈古琪过于冷静平和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习惯,禁军统领乔依思及时汇报了另一个坏消息:“启禀君上,地牢被劫,刺客被救,王后、王后她……”乔依思欲言又止。
“她去找她认为的主使人了?”虽是问句语气却是极肯定的。阿烈古琪挑挑眉,看不出是不满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乔依思点头不再多言,很明显君上已经通过其他渠道了解此事了。
“走吧,小宝贝儿,我们去找母后。”阿烈古琪对犹在哭泣的央桑柔声道,刚满周岁的小公主像是听懂了似的“咯咯”笑起来。虽然不喜殷妲的骄横任性,阿烈古琪对这个女儿却是喜爱有加宠溺非常。
“放开我!”竭力挣脱天权扼住自己脖颈的手指,殷妲后退了一步,脸色阵青阵白;极为难看。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她如此无礼过,狂炽燃烧的怒火使她握紧了手中的银鞭,暴怒之下她脱口而出:“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数十名黑衣银甲的武士闻言立即围上,见到他们胸前的族徽时嘉绿平静的脸容显露出些微震惊,殷妲居然动用了布林特家族的亲兵,看来这件事王兄并不知情。不过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夏嘉绿轻笑,颇有几分看好戏的兴致。
天权不动声色,缓缓拔出手中的“秋水”剑,剑刃上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布林特家族的银甲武士决战沙场、杀敌斩将沙确是一等一,剑法比起天权却就差远了,眼见手下众人耐天权不得,殷妲劈手执鞭向“秋水”剑抽去。
天权反手一剑,一点寒光随着秋泓似的长剑灿亮抹过。“啪!”银鞭与“秋水”相持片刻,以特殊材质打造坚韧无比的长鞭竟然寸寸皆断。
阿烈古琪抱着央桑赶到枫林时见到的正是这般景象。人群中央,殷妲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目光凌乱。在她身后是横七竖八躺倒一地的布林特家族亲兵。人群之外,天权神情漠然地看向殷妲,彷佛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丝毫没有任何情感。嘉绿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姿。
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央桑看见殷妲便咿呀着叫唤起“母后”来。殷妲如同从睡梦中惊醒,委屈、羞愤、不甘、嫉恨一股脑儿化作泪水倾泻而出,就像草原上的艾西玛尔河流敞不息。站起身来,无视扑向自己怀抱的女儿,直勾勾地,殷妲看着眼前英俊冷漠的男人。
“你带央桑先回去,她哭着找你很久了。”阿烈古琪淡淡道。
“陛下!”殷妲不甘地唤道,没有接过女儿,被母亲忽视的央桑又一次哇哇大哭起来。
“我让你带她回去。”阿烈古琪蓦然提高了声音,女儿委屈的泪水让他略显烦躁,“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
“是么?”殷妲美艳的容颜瞬间苍白如雪,傲气凌人的目光中竟是朦胧,怨怼冷笑道:“你居然还在帮他?”
“我先告辞了,陛下。”经过阿烈古琪身侧时,天权轻语道:“你的女人还真不怎么样。”
阿烈古琪略微皱眉,不置可否,柔声拍哄着央桑。不再多言,天权径自离开了枫林。
在之前早些时候的晚宴上就隐隐作痛的小腹经过刚才一番打斗痛得更加明显,天权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向坚忍清明的双眸有些涣散,而紧咬的唇瓣也因用力过猛而从淡淡的浅樱色变为了朱红。
在枫林边见到接应自己的枭儿时,天权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枭儿怀中放心地昏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天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意识有些模糊,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仅这一个动作几乎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扫视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天权逐渐清醒过来,记忆也慢慢回来,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很丢人地昏倒在了枭儿怀里,一想到此,天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四殿下!?”一声惊呼,是莺儿,她和枭儿一直守在床边,看到天权睁开眼睛顿时惊喜地叫了起来。
“我……”天权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到手脚酸软无力,小腹隐隐坠痛,全身连挪一挪的力气都没有。莺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天权,枭儿递上茶水,喂着喝了两口,天权才缓过气来。
与枭儿对视一眼,莺儿才担忧地问道:“殿下,您、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重音落在了“哪里”二字上面。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天权微微摇头,他不自觉地忽略了身体的异状,不过这姐弟俩的表情怎么看起来有点奇怪。
“可是您现在的脸色好差,要不要……”莺儿的欲言又止让天权有些意外也有些恼火。他最喜欢莺儿的就是她的爽朗明快,说话做事从不扭扭捏捏,怎么现在也不干不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天权不耐烦道,他现在没心情同他们打哑谜。
“您、您还是自己先切脉看看吧,殿下。”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莺儿低下头不敢再看天权。
“不,不可能……”天权拼命摇头,脸色变得极其古怪:“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能……一定是我搞错了,一定是……”
“您没错,殿下。”枭儿淡然道,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为什么?”天权抓狂,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怎么会是双脉,怎么可能,他明明是男子,可是、可是刚才他确实诊出了双脉。虽然没有母妃和若离那般精湛的医术,但是那么明显的脉象他没有可能搞错,而且莺儿、枭儿两个的表情如此平静坦然,仿佛他以男子之身受孕并非什么很惊奇的事。
“四殿下可曾听说过颖族?”沉默须臾,莺儿徐徐开口。
颖族!?那个缘起于阿曼洛伊山的上古民族。传说中,颖族男子皆可与男子结合生育,繁衍后代,虽然过程会比女子辛苦艰难得多。
天权略微愣神,片刻茫然后,他询问道:“你是说,我是颖族人?”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毕竟那个神奇的民族已经在四国时期长达三百余年的战乱中失去踪迹。
“现在看来应该是。”思索片刻,莺儿肯定道。
“什么意思?”天权不解道,什么叫应该是,难道说还有可能不是。
“颖族男子生下的孩子自然是颖族人,比如我和枭儿。”莺儿解释道:“可是颖族女子生下的孩子则只有一半的可能是颖族人。”
“为什么是我?”天权不满地低吼,凭什么他就是那倒霉的一半,“他呢,他怎么不是?”
“他也是啊。”枭儿小声嘀咕着,被莺儿甩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正处于极度郁闷中的天权显然没有听清枭儿的话,他颓然地倒回床榻,眉峰微蹙。大概是觉得给天权的刺激还不够,枭儿继续道:“颖族的孩子,非两情相悦不可得。”
“非两情相悦不可得。”天权喃喃重复着枭儿的话,许久,方缓缓道:“你们出去吧,我累了。”
莺儿姐弟离开后,天权微微蜷起身子,左手轻轻抚上仍然闷痛不已的腹部,依然觉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