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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合拢手指,感受着掌心羊脂美玉传来的淡淡温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心口泛起的滋味是酸涩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不是这枚如今系在他腰间的玉佩,他现在……应该和几天前一样在死牢里吧。
房门轰然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漫游的思绪。凌玉城转头扫了一眼那个披着满地阳光踏进房间的青年皇子,随即懒洋洋地躺了回去:
“端王殿下么?恕我镣铐在身,不能为礼,就劳烦你直接宣旨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宁秀竟然有一阵恍惚,这样的语气,仿佛是多年前凌玉城一战成名,他前来宣旨时那个少年将军一身烟熏火燎,盔甲上血色纵横,翻身下马随意躬了躬身:
“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就请殿下宣旨吧。”
那样飞扬跋扈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的高傲,即使经过这十年风霜洗炼,即使身陷囹圄、面临绝境也不曾稍改。
然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真让凌玉城躺在床上听旨意,他这个皇子还当不当了?宁秀不由得眉头一皱,然而他和凌玉城相识多年,知道这时候越是来硬的,越是容易出事,只好掉过头去斥责周围的官吏:“怎么伺候的?凌大人是国之重臣,你们怎么敢这样无礼?还不快把锁开了!”
“这个——”驻扎云阳侯府看守的大理寺丞是太子的人,奉命看紧了凌玉城,决不能让他有机会自尽。可是这时候被一位正牌子皇子不错眼珠地盯着,又怎么敢当面违抗?正在为难,凌玉城躺在床上,事不关己一样的悠悠开口:
“呵呵……你就真敢开锁?”
“……”宁秀顿了一顿,凌玉城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你敢开锁,他就敢自尽,绝对没有二话好说。刚犹豫了一下,就听见凌玉城半是满不在乎半是嘲讽地接了下去:
“别折腾了,开完再锁上有什么意思?你赶快宣完旨走人,别在这里打扰我清静。”
镇定,镇定。还没宣旨就吵起来是不可能的,开了锁把人按到地上听旨,今天这件差事也算砸了——若是把人交过去事情就能成,最多饮食里面多下点药,怎么不把事情办了?偏偏瑞华殿君臣议决之后,派员过去委婉暗示,北凉出面只派了一个羽林卫小校出来接待,板着脸听完进去一趟又回来传谕:是不是他们陛下亲口说的话,大虞都不当回事了?
一连两天往复辗转,北凉言下之意,既然天统皇帝在擂台上说了“若得将军一诺”,那么就要凌玉城亲自点了头才行。至于怎么才能让人点头……这个就是大虞君臣的事了。
宁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想着来时父皇“好好劝劝他,务必让他太太平平去和亲”的旨意,勉强把翻滚到脑门上的火头压了下来,放软了声音道:“你们都出去。”
等到人走得一干二净,宁秀让自己的亲信侍卫在三丈外候着,亲手关好房门,这才走到床边坐下,还没开口,先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你这是何苦?”
推心置腹的口气,宛然是当年年少的皇子和伴读友人说话的口吻,即使后来一个出宫开府、由郡王封了亲王,另一个手绾帅印杀伐决断也没有任何改变。凌玉城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再抬起头时,一向冷漠刚毅的神情里终于泄出了丝丝沉痛: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宣旨吧,宣完了就走。”
“你——唉!”长叹一声,宁秀终于起身站在床前,双手展开旨意,由“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路朗朗读了下来。翰林学士亲笔撰写的圣旨果然是妙笔生花,对之前凌玉城负罪下狱、交三法司勘问、御史台弹劾九十几款罪名的事情提也不提,仿佛他根本就是敬敏长公主和前代云阳侯的嫡亲儿子,在京城锦衣玉食的养到二十四岁,一年到头最大的事业就是章台走马,红袖斜招,能对国家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娶个好老婆不要惹事——
或者被送出去和亲。
凌玉城靠在枕头上一声不吭地听着,一长串暴雨般落在他头上的溢美之词过去之后,不出所料果然是派他和亲大凉,永结两国盟好、保全黎庶等等冠冕堂皇的文章。好不容易等到一声“钦此”落下,他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挥开宁秀递到他面前的圣旨,索性闭上了眼睛给他一个不理不睬。
“温泽,”把圣旨恭恭敬敬地奉在桌上,宁秀转身坐回床边,放缓了声音叫着少年好友的表字,“你……”
“殿下请回吧。”不等他再多劝上一个字,凌玉城淡淡开口,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没有半点余地,“烦请为我回禀陛下,就说臣现今身负重罪,不敢奉诏。”
“温泽!”宁秀的声音不由得高了一调,见凌玉城闻声连眼睛也懒得睁,只得自己压低了嗓子,殷殷劝道:“好容易重见天日,你就别由着性子怄气了。只不过个把御使风闻奏事而已,父皇已经下诏斥责过了,你还非要揪着不放干什么?刚才的诏书你也听了,哪里什么身负重罪之类的,可有提到一句半句?”
“我倒不知道我现在是清清白白、一点罪名也没有了。”凌玉城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这么说,我今天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你——你啊!”宁秀不由得顿足,俊雅的眉宇间愁云密布,满满的都是对好友倔强性子的担忧,“我知道这样处置的确委屈了你。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胳膊拧不过大腿去。你抗旨不遵又能怎样?激怒了父皇,能有你什么好处?”
“你也说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凌玉城仍然闭着眼睛,却居然轻轻微笑起来,“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就算要灭九族也无所谓,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剩下都是些没事上门打秋风、有事躲得找不着边,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多杀少杀都是一样。”
这样凌厉冷淡、决绝到了不近人情的态度!宁秀暗暗心惊,这位好友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平时就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眼下奉到这么一条荒谬绝伦的旨意,不等他把怒气全都发作出来,别的什么都不必谈。然而让凌玉城冲着别人发火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他赶上来作出气筒?
然而想到嘉佑皇帝的旨意,想到这几个月已经被太子大哥压了一头的圣眷,想到凌玉城嫡系那谁也指挥不动、他使尽手段才勉强镇在原地的十万大军,宁秀也只能耐下了性子殷殷执手相劝。然而颠过来倒过去,直说到口干舌燥的地步,凌玉城除了微微冷笑,就连一个字都懒得回答。眼看日影在床前一分一分拉长,再拖下去铁定赶不上进宫复旨,宁秀不得不祭出了杀手锏:
“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也不顾惜属下的性命了?让他们背着叛国谋逆的罪名满门抄斩,你良心上也过得去?”
下属么?凌玉城嘴角的冷笑终于慢慢收敛了起来。
那些下属——铁云骑统领罗杀,时人戏称为北疆大掌柜的金波,密谍头领夏白,被他当作北疆大营第二号人物培养的奚军,那些随他深陷诏狱、血肉模糊却不肯有一字对他不利的属下和亲兵……
还有明知他已经到了绝境仍然无怨无悔跟随的亲兵队长贺留,如今正陷身在北凉天统皇帝手中,音信不知。
这些人在他麾下,最短的也有五六年,长的已经是整整十年,他们向他奉献忠诚和才华,而他回报于他们的,则是高官厚禄和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保护。
“我在位一天,自然护着他们一天。若是有朝一日我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到时候他们怎么样,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你狠!宁秀几乎就想揪住他领子狠狠一顿乱摇,然后直接打包丢给北凉皇帝算了。然而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要在这时候撕破了脸,忍耐着劝道:“温泽,你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有些话我就先不说了。天色不早,我先回宫复旨,明天……再来看你。”等了片刻,仍然不见凌玉城有什么回应,只得长叹一声走向门边。
“景晖。”正要伸手开门,背后忽然传来低低一声呼唤,宁秀刚刚抬起的手指顿时僵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才不可置信地回头:“你……?”
被锁在床榻上的人半支起身子,一片昏暗中,只有那双眸子明亮如星,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关切:“景晖,日后……你,自己小心。”
房门重新严严实实关上,隐约听见宁秀询问看守饮食起居的安排,巨细靡遗地吩咐着一样样琐事。声音渐渐远去,凌玉城重新靠回枕上,把刚才宁秀劝说的种种言语在心里过了一遍,突然不可抑制地轻轻笑了出来。
宁秀……嘿嘿,宁秀!
他从七岁入宫受教就跟随伴读的皇子,他之前一心一意想要扶上储位的那个人!
原来,不过如此。
就算宁秀以皇子之尊亲身镇压,就算他最亲密忠心的下属都被带了进京同陷死牢,就算他现在落到如此地步,他在北疆大营的十万嫡系军队,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他人所用!
在叮当作响的重镣之间蜷起腿脚,二十四岁就掌握北疆大营三十万兵马的青年大帅,埋头在膝盖上无声轻笑,然而肩膀却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拷贝意气凭栏同学的评论以防被系统抽掉:
委屈吗?难过吗?没有不臣之心?
二十多岁就当上边关大帅,不可谓不受重用,凌玉城的回报是什么?北疆十万军,受命守国门,但知将军令,不奉天子诏!为国带兵,将十万大军带成了不奉天子诏的所谓嫡系,拥兵自重至此,还沾沾自喜颇为自豪?
对宁秀失望,怨恨他在太子的攻击下放弃自己,不力保自己?扪心自问,凌玉城当真有将宁秀当主君尊重过?还是把他当个从小玩大的小阿弟,看在交情的份上扶兄弟一把而已,还是觉得若没有自己,他就是个废柴?他是朋友,但他更是三皇子,是端亲王,是未来的君主!满城尽踏公卿骨,每家每户都是有罪的?其中又有多少老弱妇孺婢佣仆役是添头,是顺便,是懒得管,是斩草除根,是震慑威吓!既然对待别人如此从容淡定,那么当自己同样遭遇的时候,就请收起那一颗水灵灵的琉璃心,不要被放弃被背叛地傲娇了。
凌玉城是有才,从戎十年战功赫赫,所以就可以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了么?除了自己,世上无人,所有人都是酒囊饭袋二百五,宁秀是二百四,自己天下第一?北疆大军已经被打包干净,就差落袋为安了,难道皇帝要将国家北门的安危,寄托在凌玉城一人道德水准的稳定性发挥上?
个性决定命运,苏台和亲王一个外人,都看得很清楚,凌玉城其才可悯,但骄横跋扈,不知收敛,自有取死之道。落到如今的地步,凌玉城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反省自己?
(拍肩)心理医师元绍,请你加油!
17同学我爱你!以上评论深获我心!
(小声)我也承认这娃不管教是不行了,但是还是喜欢这样的小凌……
☆、不惜千金买宝刀
云阳侯府本来就是世代勋贵府邸,自从敬敏长公主下嫁以后,更是兴盛,骄仆豪奴何止千百。只不过前代云阳侯战死沙场之后,敬敏长公主没过多久也郁郁而终,这个虞阳一等一的煊赫府第就此败落下来。及至凌玉城从军,一年也难得回来住上一两个月,就算回来也宁可带着亲兵住在军营,结果是堂堂一等侯爵府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仆役,偌大一座府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