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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为奴-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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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苏越又在院子里晒太阳,叶筠把宅子打理得太舒服了,很容易让人犯春困,苏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望着上方烟云似的梨花,这些绵延无止的柔白就如同温泉蒸腾出的水雾,浸得人连骨头都是酥软的。旁边就是一道贯穿整座宅邸的溪流,平静的水面缓缓托着果盘美酒飘来,这也是叶筠那懒鬼想出来的方法——叫侍女在溪流源头每隔一会儿就放一只漂流果盘,这样他可以在晒太阳的时候,随手一捞就能吃到新鲜的水果。
  
  人懒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种境界了。
  
  苏越最喜欢吃易北产的一种紫水晶葡萄,手边这一盘的葡萄已经被他吃完了,他正眼巴巴地盼着下一盘水果飘过来。明明走上几步,随便叫个丫鬟就能得到很多很多葡萄,可是他却不高兴动弹——果然,懒也是会传染的。
  
  “苏越!”正在他全神贯注盯着那只果盘越飘越近,准备出手去捞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叶筠的喊声。
  苏越吓了一跳,叶筠竟然也会用喊的?他还以为这家伙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个响度钉死了不会变的。
  
  “怎么了?”苏越回过头去,然后他受到了今天第二次打击——叶筠竟然是跑过来的。
  原来叶筠还会跑……
  
  “急事。”
  
  苏越默默在心里想,我知道有急事,可是我更想知道是什么急事能把你都逼成这样子,该不会是易涛驾崩了吧?
  
  叶筠气还没有喘匀,雪白的脸颊上微微泛红,他皱着眉头,表情有些难看,缓了一会儿,才对苏越说了六个字:“平西爵,遇刺了。”
  
  近在手边的紫水晶葡萄悄悄地滑了过去,有一颗饱满圆润的葡萄还轻触到了苏越微凉的指尖。
  
  “……易洛迦他……遇刺了?”似乎是很难咀咽下这个句子,苏越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叶筠的脸庞。
  今天这个笑话未免也太冷了点。
  
  可是这一次叶筠却不是在和苏越说笑,易洛迦是真的遇刺了。
  要说易洛迦好歹也是个机敏厉害,颇有手段的文将,就算脸长得阴柔了些,但力气和格斗技巧却是丝毫不打折扣的,平西爵府更是把守众多,门房森严,一般刺客恐怕连他的衣袖都还没沾到,自己就已经被削成肉渣了。
  
  而有这个能力,刺杀易洛迦的人……
  苏越突然觉得背脊一寒,竟是不敢再往下想。只脸色苍白地问:“那……他目下怎么样了?”
  
  “外头传的是平西爵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休养几天便好了。”
  
  苏越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叶筠却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只是王上下令对内稳定民心,对外迷惑邻邦的托词而已。事实上,那匕首正好刺在了平西爵的心口上,平西爵失血过多,伤口又太深,人已经完全昏迷,即使有最好的太医尽全力吊着他的气,也只是拖延时日而已,平西爵估计是……撑不过这几天了。”
  
  苏越一僵,愣愣看着叶筠,喉结滚动,却又说不出话来。
  叶筠还在对他说着什么,可是他好像听不清楚了,只有那句“平西爵估计是撑不过这几天了”像秃鹰一样在耳边不断盘旋着,羽翼投下巨大的,死气沉沉的阴影。
  
  院落里的梨花像是在太阳下融化的新雪,落下枝头,飘在湖面上,泛起粼粼白光,刺得人眼角生疼。
  
  “啪啪啪。”
  平西爵府大门上的铜环被急促地叩响。
  杏眼哭得红肿的翠娘蔫蔫地把门打开一条缝,连来人都没有看清楚,就嘶哑麻木地说了一句:“平西爵府谢绝会客,您请回罢。”
  
  苏越摘下了斗篷的帽兜,一把拉住即将转身离去的女子,说道:“翠娘,是我。”
  
  翠娘慢慢抬起头,透过红肿的眼睛望着苏越,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波动:“…是…你?”
  
  平西爵府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翠娘领着苏越往易洛迦的卧房走去,一路上苏越见到很多生面孔,他们的衣服上都绣有繁复的图腾,显然都是王宫里派遣来的佣人。
  “你去看他,其实也没用的……大人一直都是半昏半醒的,恐怕也跟你说不了几句话……”翠娘一边说着,一边把苏越引到易洛迦房前,轻轻推开了门,“你有什么要讲的,就对他讲罢……我先退下了……”
  
  苏越走了进去,屋子里点着几盏灯,光线掌控得很柔和,角落里一只青铜莲花小熏炉正飘着朦胧别致的香味,苏越的王兄小时候体弱多病,商国的王宫里也常焚熏香,苏越闻得出来,这是一种用以麻痹痛觉的名贵香料。
  
  这香料附带的伤害很大,虽然能宁神止痛,但如果过度熏用,会破坏身体的正常知觉,轻则导致数日内四肢乏力,重则瘫痪残废。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一般人是不会点燃这种香料的。
  
  苏越朝那张黄花梨镂雕的床边走去,那里铺着厚厚的锦被,被面上又另外盖着一层红色的火狐绒织毯。由于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被子下静躺着的易洛迦倒是不容易看见,直到苏越在榻边站定,才看见他俊秀英挺的脸庞。
  只是不再如往日戏谑,玩世不恭,做什么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懒散模样,终日淡淡然的,波澜不惊。
  
  那双逆光水晶般剔透明亮的眼睛此刻正倦然合着,抿着的嘴角倒还剩了三分生动,只不过苍白得厉害。
  
  苏越在他榻边坐下,愣愣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把每一个细节都看过来,包括发丝上一点干涸的血迹,那些下人做事就是不踏实,把血留在了他金色的头发上都没有发现。
  
  他有些疑惑地望着易洛迦,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这样出神地看着。
  
  真奇怪了,明明几天前还在梨园门口笑得春风得意,眼下就像具尸体似的躺在这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易洛迦,你是不是在耍我?”
  苏越困惑地问他,然后伸出手,试探着捏了捏易洛迦的脸庞。
  冰冰冷的。
  但还是柔软的,触感细腻得像水。
  
  “易洛迦?”
  他又小心翼翼地叫他的名字,然后耐心地等着他回应。
  等了好久,那人还是平静地躺在被褥中,没有动静。
  
  苏越回过头去,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易洛迦在他心里是很强势的,总是能出人意料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易洛迦会出现在他后面,倚在门栏边,得意地微笑,活脱像只得道成仙的狐狸。
  或许还会走过来,拿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傻瓜,这点小伎俩都识不破,真没意思。”
  
  可是门口只有模模糊糊的光线,透过白色的窗纸洒进来,近乎虚幻的色彩。
  
  苏越看着那并不算灿烂的阳光,和阳光下面辗转沉浮的细小尘埃,看了很久。
  他还是觉得易洛迦肯定会推门走进来的,会企图吓他一跳,然后抓住把柄不放,一连讥讽他好几个月。
  他才没那么傻呢,不会让这混蛋贵族得逞的。
  
  所以他瞪大眼睛望着门口。等那个金头发的男人出现。他连眼睛都不敢眨,只怕一眨就错过了。
  这样僵持着是很难受的,眼睛不自觉地就有些发酸。
  
  “……苏越……”
  
  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苏越……”
  
  他仿佛被雷电触中一般,猛然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了头去,黑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脸色灰白地望着床上那个气若游丝的男人。
  
  淡金色的纤长睫毛蝴蝶般轻颤着,易洛迦费力地舒开眼睛,睫羽下是一丝清亮剔透的淡蓝。
  “苏越……”
  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枯槁的嘴唇轻启,漏出的却是他的名字。
  
  苏越着了魔般望着那丝寂冷的蓝色,随着易洛迦抬手的动作向他靠过去。
  
  “……”易洛迦颤抖着伸出冰冷狭长的手指,消瘦的骨骼,淡白的皮肤,然后指尖轻轻碰上苏越的额头。
  
  “平西爵……”
  
  听到苏越嘴里念出这三个字,卧在床上的虚弱男人温和而疲倦地微笑了一下,用他凉凉的指腹摩挲着苏越光洁的额头,最后栖息在那道结了痂的伤疤上。
  那是数日前他用酒杯砸的,现在他反复轻轻摩挲着,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怜意。
  
  “……还……疼吗?”
  
  这沙哑疲惫的声音很轻,却狠狠抽在苏越脊椎上,他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怔怔看着易洛迦的脸庞。
  额上的伤早已不疼了。
  可是胸口的绞裂感……这……又是什么呢?
  
  易洛迦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苏越退缩的模样,过了一会儿,那张俊朗的面庞上流露出温柔却无奈的神情,深邃的水色眼眸朦朦胧胧映出苏越的脸,半晌,他缓缓垂下了手,放在细软的火红绒毯上。
  
  “…算了…我倦了……”易洛迦轻声说,“你出去罢……”
  
  苏越坐着没动。
  
  易洛迦微皱眉头,合上眼睛:“出去。”
  
  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胸口的剑伤随着每次呼吸都在缩裂,明明是那么严重的伤口,却因为熏香的原因,痛觉渐渐麻木。
  有时候,只要不去正视疮口,选择退缩,那些痛苦就不会显得那样狰狞可怕了。
  就像被熏香麻痹的剑伤一样。
  
  只是死在麻药中的人,常常会觉得迷惑,为什么这点疼痛就会让自己送命呢?
  可他们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痛得这么厉害了,从来不知道伤口已经腐烂得这么深。
  到死都还在蒙骗着自己的真心。
  
  过了很久,终于听到了关门声,易洛迦睁开眼睛,屋子里烟气朦胧,他空荡荡地望着幔帐如烟的床顶,漂亮的瞳仁里没有半点神采。
  
  他不会去强求什么东西,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既然那个人,他喜欢的是别的男人,他可以为了那个男人赴汤蹈火生死不顾,可以为了那个男人违背自己的意志,把自己推进火坑。
  那他还在坚持什么呢?
  
  他当然知道聪明的人应该学会抽身而退,就跟赌场上应该见好就收一样。
  否则迟早会输得血本无归。
  
  易洛迦把手摁到缠满绷带的胸口,那里心脏正在怦怦跳着,可是他知道,这次受的伤太深了,那个人的剑直直地就刺进了心窝里,他不可能捡回性命,他的心跳迟早会停,就在这几日里。
  
  他明白这场赌局自己不可能再退出,因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血本无归了。
  
  只是……
  林瑞哲应该已经和苏越在一起了吧?
  想到这里,易洛迦笑了一下,他救了他的命,以林瑞哲那种有仇必报,有恩必换的性格,应该是不再会忌恨苏越了。
  
  到头来他成了个局外人。
  易洛迦觉得可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月老了?这么无私,这么淡然,把到手的猎物送到别人的手里。
  
  ……真不甘心……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嘴角淌出甜腥的液体。
  
  他拿手指蘸了一点,凑到眼皮底下。
  那是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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