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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次,不过是为一千两银子的事,书香还要这般胆战心惊,听到点儿风声就匆匆来向老夫人请罪,老夫人想到这里就觉得书香着实不容易。
别说这银钱不算多,就算更多些,又能怎样?何况还都是宁致远名下的银钱。
老夫人拉着书香的手,半是抚慰半是欣赏:“如今致远和沈老爷一起当差,帮衬沈府些也是应该的。不过是一千两银子罢了,你回去问问娘家,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书香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低低地说道:“多谢老夫人关心,孙媳妇不敢劳烦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我倒忘了,致远房里还有不少体己,要是不够,你只管问他要去,就说是我发了话了!”
书香被老夫人逗得破涕为笑:“那孙媳妇就更不敢了。”
两人渐渐说笑起来。
香竹借着送炭的由头,进了房。
一看到老夫人和书香说说笑笑的样子,香竹不由得怔住了。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夫人竟然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书香有说有笑的十分亲热。
香竹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炭筐。
难道书香这么有手段,连老夫人都哄得过去……
香竹顿时觉得自己重回二房的希望十分渺茫。
书香看似不经意地扫了香竹一眼。
老夫人看在眼里,说道:“看我糊涂的,倒忘了一件事。这丫头的名字和你犯了忌讳,给她改了吧!”
书香回首笑道:“孙媳妇都听老夫人的。”
那就是没有意见了。
香竹没想到她只是想进屋探探风声,谁知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放下了炭筐,香竹垂首跪了下来,掩住了一脸的委屈:“……求老夫人、二少夫人赐名。”
老夫人说道:“我房里的丫环都是夏字辈,不如你就叫夏竹吧。”
书香笑道:“那夏竹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环了,月例也涨了,真是她的福气。”
话虽这样说,可是刚刚经过了夏竹去二房打探消息的事,为什么老夫人又要奖赏她呢?
难道老夫人还是认为此事是书香的不对?
似乎是看出了书香的疑惑,老夫人笑道:“我身边有夏蕊和夏薇也就够了,她还是做二等丫环吧。”
从二房里服侍宁致远的一等丫环到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夏竹的身份这是降了。
夏竹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委委屈屈地给老夫人和书香叩首谢过了恩典。
老夫人却并不叫她起身,反而似乎闲闲地和书香说了起来:“她过了年也有十九了,年纪不小了。”
夏竹的心头猛地一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谋划(二)
书香也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意思是……”
老夫人的声音似乎很是随意:“你刚刚掌家,还不知道咱们家里的规矩。这丫环大了,就该早些打发出去,免得留在身边,心思却多了,也不安生做事。”
这话分明说的就是夏竹了。
夏竹咬紧了嘴唇,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老夫人说的句句在理,宁府的确是有这个规矩,所以她才那么着急想要早日定了自己的身份。
可谁知道,还没等她计策成功,就等来了老夫人这句话。
或许在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的命运,是由主子决定的。
即使她做了再多的努力,只要老夫人或者书香的一句话,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书香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动作这么快,刚解决了书香的事情,就立刻要打发了夏竹。
老夫人在靖远侯府住了几十年,经历了夫亡子丧,连长房长孙也没有了,心态自然比庶香要成熟得多。
老夫人明白,要想让宁府这一大家人的人和和气气,那些挑拨主子、居心不良的下人,一个都不能留。而且,越早打发了越好。
所以,老夫人就要立时处置夏竹,而且要当着庶香的面处置。
只改了名字,降了身份都不算什么,只有远远地打发了夏竹,才能让书香知道,老夫人这次是认真要护着书香,也会让书香更加安心,也更加感激老夫人。
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撵了出去也不算什么大事。何况夏竹的年纪确实也是不小了。
书香见老夫人心意已决,便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夏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含泪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奴婢……”
老夫人眉毛一挑:“怎么,你不愿意?”
夏竹就算是再没眼色,也不敢直接说出不愿意的意思来,她只是个奴婢,别说主子要她嫁人,就算是主子要她死,也不算什么。
奴婢。注定不能有自己的意愿。
夏竹的泪珠落了下来:“奴婢……奴婢还想多服侍老夫人几年。”
老夫人微微冷笑,服侍老夫人?像夏竹这样天天瞪着眼睛等着寻主子差错的奴婢,又怎么会安心服侍老夫人,想要多留几年,不过是想挣个出身罢了。
就像从前宁致达的二姨娘,从丫环提了上来就成日里滋事挑衅,还不是被人压了一辈子,好容易扬眉吐气这才张狂起来。
像这些丫环提上来的姨娘。除非性子本分老实,否则个个儿比谁都难惹。
做奴婢做得惯了,冷不丁做了主子,自然颐指气使起来。
这个夏竹,只怕就是这样的货色。
老夫人想起宁致达的二姨娘,更加坚定了打发夏竹的心思。
这种祸胎不能留在宁府。
老夫人看了看身边的书香。说道:“书香,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别的房里看看有没有年纪大了的丫头,若是有就一并打发出去。”
书香一怔,抬眼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这么说有两层意思。一是让书香亲自打发了夏竹,表示这是老夫人对书香的信任;二来是因为老夫人让书香掌家。这种给丫环寻个人家的事情,自然也该让书香来做。
夏竹却是如遭雷轰。
老夫人竟然把她交给了书香处置?!
她这次去找绿云打听也是冒了风险的。凭她对绿云的了解,觉得绿云很有可能会把她去打探消息的事情告诉书香。而夏竹刚刚和老夫人说了从绿云那里听来的话才不多久,书香就来跟老夫人说话,这也坚定了她的想法。
所以,她知道书香一定知道这次是她跟老夫人面前说的坏话。
而老夫人,竟然把她交给了书香处置?
夏竹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不过这不是对宁府不舍的泪,而是害怕的眼泪。
书香一定会借此报复她的。夏竹绝望地想着。
书香面色复杂地看着夏竹,凝重地点了点头:“是,孙媳妇记下了。”
*
宁夫人咳嗽了两声,进了房。
老夫人向宁夫人点点头:“别着了凉,快坐吧。”
夏蕊端上滚烫的茶来,彩蝶给宁夫人渐冷的手炉里换了炭。
虽然是是初春,宁夫人却还要抱着手炉。
老夫人看着宁夫人憔悴的神色,斟酌着开口:“你既然病着,就不要再操心府里的事了。”
宁夫人一怔,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吩咐她让出管家的权力?这样说也太开门见山了吧。
还是暗示她书香的事情已有了定论?难道老夫人就这么偏心书香,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由着书香把一千两银子拿去贴补娘家。
看着宁夫人阴晴不定的神情,老夫人说道:“书香的事我已经问过了,原来是沈府想开铺子,书香跟致远说了,致远就拿了一千两银子去入了份子。总归是一家人,照看些也没什么。若是将来生意好了,致远他们添了进项,也是好事。何况现在致远正和沈老爷在运河上当差,多帮衬些也是好的。”
宁夫人听得心渐渐沉了下去。
老夫人这话分明就是在回护书香。
还解释是宁致远的主意,要不是因为书香,宁致远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拿出来一千两银子给沈家。
什么入了份子,从来也没听说过二房有心思要开铺子,就算入份子又懂得什么?还不是都是沈家的生意,跟宁家又有何干?
宁夫人愤愤地想着,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宁致达没了,连个子嗣也没留下,宁若霞即将出嫁。在宁府里,她现在能依靠的唯有老夫人。宁夫人还没有这么愚蠢,想要得罪老夫人。
这件事情,老夫人既然已经插手,就说明已经盖棺定论。肯叫她过来解释,已经是给了宁夫人天大的面子。
可是要宁夫人跟着附和,宁夫人又实在不知如何应对,索性沉默下去。
老夫人自然知道宁夫人心里不舒坦,好容易抓到了书香的把柄,却被老夫人轻轻巧巧地揭了过去,宁夫人难免失落。
可是这件事。老夫人不得不这样说。
何况,一开始也是因为宁夫人想要寻书香的错处,才特意来老夫人面前说书香的不是。
说到底还是为了掌家的事。
宁夫人病了这许久,看着虽然仍旧虚弱,却已经是见好了,眼看着身子要痊愈,夺回掌家的权力自然也是迫在眉睫。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若是二房出了一点儿差错。宁夫人都不会放过,甚至会小题大做。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却又被老夫人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宁夫人这样不说话,自然是觉得老夫人处置不公了。
老夫人也是觉得为难,宁夫人掌家那么多年,忽然让她就这么丢掉了地位。难免心有芥蒂。但是如今宁府是大房失势,又人丁凋落。二房的宁致远袭了爵,书香掌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两者只能取其一,该说的话。不如早些说明白了才好。
否则宁夫人只怕会一直惦记着此事,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
老夫人索性将话挑明了:“不如你就安心养着。家里的事就交给书香吧。我看这孩子不错,行事大方又稳便。家里的事管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差错。”
虽然早已知道是这个结局,但是这话让老夫人亲口说出来,宁夫人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毕竟她为宁府付出了这么多,曾经大房的兴旺发达,此刻却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到头来连最后的权力也保不住。
宁夫人终于开口说道:“娘既然决定了,那就这样吧。”
说着便站起身来。
大势已去,再留下去,宁夫人只怕自己会当着老夫人的面掉眼泪。
老夫人看着也有些不忍,吩咐彩蝶道:“好生服侍你主子回去。”
彩蝶知道宁夫人心里不好受,此刻只是勉强支撑着身子,忙伸手扶住了宁夫人,拜别了老夫人。
出了房门,彩蝶就发觉宁夫人身子一沉,几乎整个重量压在彩蝶身上。
彩蝶又不好高声嚷,急得赶紧在宁夫人耳边低声唤道:“夫人!夫人!”
宁夫人喉咙一甜,掏出帕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夫人院子里的几个丫环看向了宁夫人这边。
彩蝶心里着慌,宁夫人可不能在这里出丑啊,否则老夫人一定就会知道宁夫人是不甘心的了。
也难怪宁夫人这么难受,一向心高气傲的宁夫人,怎么能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
彩蝶扶着宁夫人出了院子。
宁夫人的身子似乎越来越沉重,脚步也越发踉跄了起来。
彩蝶东张西望着,想叫人来搀扶宁夫人,谁知道园子里此刻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正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母亲这是怎么了?”
彩蝶回头一看,恰如看见了救星一般,忙说道:“三爷!”
宁致连这是刚从外头回来,正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恰巧遇到了宁夫人和彩蝶。
眼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