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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一直低着头哭,听到二太太这话抬起头来,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边说仵作都已经验过了,这人还能活着么……”
书香咬住了嘴唇,愁忧满面。
二太太知道宁夫人是伤心过度,也不便辩驳,只好低下了头。
三太太说道:“要不先让致连和致选去看看。”
在这里围着哭也不是个办法,既然顺天府尹派了人来,总得有人去看看才行。
老夫人似乎已经没有主意了,抬头看着书香。
书香迎上老夫人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回头问夏蕊道:“可打发人去通知二爷了吗?”
夏蕊也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奴婢……已经打发人去了。”
书香想了想,向二太太和三太太说道:“那就请三叔和四叔去看看吧,尽快打发人回来送个消息。”
宁夫人哭成那样,很明显是无力主持大局了。
三太太出去吩咐了。
书香又叫人去吩咐管家周德:“就说让他在前院候着,有什么人来打听消息的先挡回去。另外吩咐府里的下人都不许多口。”
二太太看着书香有条不紊地吩咐,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书香的临危不乱。老夫人和宁夫人都六神无主了,只有书香还能镇定下来。
书香叫丫环来服侍老夫人和宁夫人净脸,又走到外头廊下去吩咐管事的婆子:“去预备下发丧的东西。”
宁致达的事情出得突然,宁府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书香打点完了外头的事,又进房去看老夫人和宁夫人。
二太太正劝着老夫人:“娘年纪大了,受不得辛苦,不如先进去躺一会儿,等有了消息再进去跟娘回话。”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在榻上靠一靠也就罢了。”
宁夫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满脸的憔悴,一双眼睛失去了光彩,茫然地盯着桌子腿。
到了晚间宁致远和宁致选等人才回来,来不及换衣裳,直接去了老夫人房里回话。
宁致远看了一眼书香,沉声说道:“侯爷是在……和人喝酒打了起来,那边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把侯爷摔在了地上,刚巧碰上了地上的碎瓷片,正划在侯爷的脖子上……”
宁致远还没说完,忽然听见房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叫,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宁夫人直挺挺地站起身来,双手紧紧地抓住领口,身子摇摇晃晃,似乎要摔倒在地上。
书香忙上前要伸手,宁致连已一个箭步跑上前去,宁夫人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昏了过去。
宁致连疾声唤道:“母亲,母亲!”
书香忙回头吩咐:“快去请郎中!”
二太太快步上前,伸手用力按在宁夫人的人中穴上,过了好半天,宁夫人才悠悠地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哭喊了出来:“我的儿啊!”
一屋子人见此情景难免心酸起来。
书香温言说道:“夫人先回房休息吧。”
宁夫人几乎失去了反驳的力气,顺从地站起身来。书香和二太太送宁夫人回了房。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接任(二)
宁府中到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似乎是暴风雨来之前的短暂宁静,让人压抑地几近窒息。
丫环婆子们虽然脚步匆匆,话却说得极少,个个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宁夫人一病不起,老夫人虽然勉励撑着,已是憔悴不堪。回话的人自觉地都去请书香拿主意了。
次日就有各府闻讯前来,宁致远在外院忙碌招待,二太太和三太太陪着女客,书香在内院处理事宜。好在还算有条不紊。
宁府少夫人的丧事还没过几个月,又出了宁致达暴亡的事,各种流言不免纷纷传扬开来。
有人说宁府流年不利的,也有人说家风日下的,甚至还有人问宁府是不是招惹了什么邪气。
至于宁致达的死因,说法就更多了。虽然丫环婆子们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说,但是私下已有各种流言蜚语,说宁致达是被少夫人和平真索命了的。一时间宁府里人心惶惶。到了晚间,若是无事,各房都早早地关了房门,不敢轻易出来。
而宁致达暴亡的真实原因,宁致远却一直没有跟书香说。一来是事情太多,两人也很少能有私下交谈的时候;二来宁致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一点在宁致远第一天回来的时候,书香就隐隐有了预感。
大概是因为宁致达死得不光彩。
宁致远这几日除了要预备发丧的事,还要时不时去顺天府衙。书香已知道那个和宁致达斗殴失手伤人的公子。竟然是中军都督府韩家的嫡次子,名叫韩少元。
中军都督府手握重兵,宁致达虽是有爵位的侯爷,实际地位却没有韩家高。只是事关韩宁两家,顺天府尹也不敢轻易判决。只得上报到刑部。韩少元暂时扣在狱中。等候发落。
听说韩都督第二天就亲自登门来赔罪。老夫人不肯见,宁致远在前院招待了一会儿,老夫人就借故叫宁致远进去,亲自发了话。
“杀人偿命!跟他们有什么可说的?就算他们说出大天来,致达也活不过来了!你赶紧把他们打发走,不必多话!”
书香不知道前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曹妈妈说韩都督亲自去灵前祭拜了宁致达,才离了宁府。
只是到了晚上宁致远回来,书香看得出他神色凝重。
书香知道宁致远心神疲惫。也不多话,只是服侍了他换过衣裳,就由着宁致远静静地坐在窗下思索。
无论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到权力,就很难做到各方兼顾。而兵权又是权力最实在的体现,稍有不慎,就会牵连甚广。
而这次。宁府失去的又是如今的当家人,靖远侯宁致达。
无论怎样,宁致达已经没了,而如何处理好韩家的事情,又成了让人头痛万分的事情。
如果真的能像老夫人说的杀人偿命那样简单就好了……
宁致远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宁致远忽然觉得肩上多了件衣裳,抬起头,就看见书香正轻轻地将一件外衫披在他身上。
宁致远微微点头示意:“你这几天也辛苦了,早点儿歇着吧。”
书香柔声说道:“妾身不妨事,倒是二爷成日早出晚归的,应该多休息才是。”
说着,书香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上宁致远的眼角。
才几天的功夫,宁致远的眼下已多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馥郁的香气袭上鼻端,宁致远的心情不由得舒缓了下来,他握住书香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左右也睡不着,不如咱们说会儿话。”
书香顺从地坐在宁致远身旁。
宁致远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侯爷的事……这几天我也到处打听了,韩家上下都疏通了关系,只是扣着不发,大概也是想等咱们家让步。韩少元又是嫡出,韩都督是铁了心要保住他的性命了。”
书香轻声说道:“……是顺天府的仵作验的尸,也是顺天府问的供词。二爷可仔细看过了,当时情景真的是韩公子失手吗?”
宁致远看着书香的眼睛,书香这是担心供词被韩都督动了手脚。失手误伤是可以轻判的,如果韩都督当真有心为韩少元开脱,一定会在供词上做文章。
宁致远叹了口气,说道:“当时侯爷的几个朋友也在,卫大人给我看过了供词,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若是要串供或者改状纸,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
书香听宁致远说得含糊,便低下了头。
宁致远以为书香认为他是在敷衍,伸手握住了书香的手,轻声说道:“不是我故意要瞒你,只是……”
书香抬头止住了宁致远的话头,微笑道:“二爷说的哪里话,妾身怎么会不信二爷呢?”
宁致远说道:“让你知道也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他顿了顿,才叹了口气,说道:“侯爷是在教坊里头出的事。”
书香已隐隐猜到了宁致达死得不光彩,所以宁致远才迟疑着不肯说。
宁致远轻声说道:“……侯爷和韩公子都看上了那里的头牌姑娘,又喝多了酒,才会打起来的……侯爷平日里虽然胡闹,却也没结下什么仇家,因此,我推断着韩公子也确实是失手。”
书香看着宁致远的脸,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宁致达毕竟是长兄,宁致远是怎么也不应该议论他的是非的,这次能跟书香这样坦白,可见是对书香真的坦诚相待。
书香略带感激地垂下了眼帘:“连二爷都这样说,可见那韩公子的确不是故意。”
为教坊里的姑娘斗殴致死,这理由传出去,宁家就会颜面扫地了。
宁致远听出了书香话语里的意思,手上的力度微微紧了紧,说道:“韩都督也是知道咱们家里不愿张扬此事,一边四处打点,一边托人来跟咱们家说和。今天还请了肃南伯亲自过来,答应只要咱们放过了韩少元,什么条件都肯答应。”
书香微微蹙着眉头,肃南伯?章筠慧的父亲?
书香竭力思索着关于肃南伯的事,缓缓说道:“肃南伯与刑部关系密切。”
宁致远有些惊讶地看着书香,书香是怎么知道的?
书香见到宁致远的神情,解释道:“妾身和章大小姐见过几次面。”
宁致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也不是外人。”
韩都督能请肃南伯亲自来说和,可见是不遗余力。
书香却想得更深,紧蹙着眉头说道:“韩都督能请得动肃南伯,一定是关系十分要好。”
宁致远点点头:“所以一时间,我也难以回话。”
书香猛然想起重阳节那天遇到方语岚的事来,脱口说道:“二爷可知道,肃南伯世子是和安清县主订了亲的?”
宁致远闻言也是一惊。
安清县主与太后亲近,安清县主与肃南伯世子订了亲,肃南伯亲自来替韩家说情……
书香和宁致远怔怔地对视着,两人均是满脸惊诧。
韩都督是太后那一派的人,而宁致达是亲近皇后的那一派。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仅仅是宁致达暴毙的事情了。韩都督之所以这样紧张,就是怕皇后会认定韩家是为了政见不合,才伤了宁致达。一旦皇后插手此事,势必引起朝廷两派争端。
书香只觉得脊背渐渐覆上了一层冰冷的寒意。
上次只不过是因为太后亲自给宁致远指婚,皇后就授意庆王传出春闱泄题的消息,试探宁致远的态度。这次关系到靖远侯的人命,皇后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宁致远想到这一层,脸色越发地沉凝。
唯今之计,只有快些解决掉宁致达的事。
韩都督派肃南伯来宁府说和,一个原因是因为肃南伯德高望重,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让肃南伯来,就能暗示宁致远,韩家是太后这一派的人。而太后给宁致远和书香指婚的事情又是人尽皆知,外人理所当然会认为宁致远也是太后看重的人。
这才是韩都督真实的意图。
而现在,宁府对此事的态度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宁致远起身在房里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