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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却不管不顾,他的情绪已经陷入了狂暴当中,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最后一次他连同玄翎的五感都封印了,“是不是这样你就不会走?不会离开我?”那声声哀号到底是对曾经离去的人还是对自己,玄翎分辨不出来。要不是最后有天帝帝俊的玉佩,恐怕玄翎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很恐惧。玄翎回到天界后怎么也恢复不过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牢牢抓着重华送他的生日礼物说不出话来。湘妃笛,相思泪,却已经掺杂进了不祥的魔根。那甚至和魔域的天魔都没有关系,那是重华自己的心,是他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的心结。玄翎只是无辜了一点,像女娲了一点,就被当做了牺牲品。
“并不是你所想的这么简单。”那次天帝帝俊难得地陪了自己的孩子好久,他脸上的表情玄翎却是到了现在才明白过来。
是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魂魄的融合让他能够回忆起一些事情,涿鹿之野中的共工也好,不周山的倒塌也好。所有的布局也好。玄翎在坚持一个自己,坚持一个平衡。
“在发呆?”随着那句不怎么友好的问候而出现的身影并不是期盼的那一个。
“只是在想以前的事。”玄翎脸上的笑容却很友好,他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谈谈了。
“又在算计谁?”幽河走到他身边坐下,这里是青要山的山脚,大概压根就没谁知道妖王幽河其实是这里的常客,尤其是有玄翎在的时候。
这里曾经是三个孩子的乐园,整座亭子都是用上好的青玉做成的,碧落中其他的不多,玉石却很多。天帝密都所在青要山更是盛产玉石的圣地。板凳桌椅都有着光滑冰凉的表面,在盛夏的时节里坐着尤其舒服。三个孩子在夏天里就喜欢往这里跑,趴在凳子上很舒服,躺在桌子上也很舒服。
“真的是在以前的事。”玄翎的眼神看着那边群起飞起的贺鸟,“你说,幽弥现在在哪儿?”
那个名字让幽河震动了一下,他看着玄翎的眼睛,“我怎么会知道。从来都是你们在商量事情。”
玄翎笑了一下,幽河话语里的怨念和以前相比只有增加的份。
“幽劫已经长大了。”
幽河点了点头,对那个孩子他谈不上什么感情,如果幽弥不在的话或许就不一样了,可是那个女子早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早就知道你没什么感觉。”玄翎不知是该气恼幽河还是气恼幽弥的判断准确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点醒你。”说还是不说?幽劫已经长大了,似乎也有知道的权利,可是幽河这个认死理的家伙——
“知道什么?”幽河还是敏感到了有些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的,就算是当年隐瞒幽劫的出生时他都没有想到玄翎会对他隐瞒幽弥的消失。现在回想起来诡异的似乎是玄翎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和说过幽弥消失了。他只是说幽弥离开了,或许是永远离开他。
“你想起来了?”玄翎看他的表情变换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总算还不是太笨。比某个笨蛋警察好多了——大概以后都看不到眠沅湘了?他还是很不错的,和重华比起来的话他到底偏向哪个?哎呀,这个真是难说的很。
“玄翎!”
回过神来幽河通红的双眼就近在眼前,他又走神得厉害了。只要想到眠沅湘或者重华他似乎都会走神得厉害。
“幽劫是幽弥的孩子,或许会变得不完整,但是我还是有能力保护她的一缕魂魄的。”玄翎看幽河那要吃了他的表情就有点往后挪的冲动,“但是,再度进入轮回当中的幽弥就已经不是幽弥了。”人类的轮回在神仙的眼中似乎不算什么,短短的百年时间不过是天上的百日,不过是神仙永生中的一瞬,可那轮回的意义到底什么。曾经的情人,曾经的夫妻,曾经的仇敌在轮回之后都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或许还能够存在那一点点的缘分。却不知在万千人群当中如何再寻找到当初的那个人。妖也好,人也好,神灵也罢,一旦进入那轮回当中,除非再度脱出,要不然谁也不知道今世的缘分到了下一世会如何。
“你是否真的会再爱她?哪怕她变成山间的一块石头,哪怕她变成山林中的一头鹿?”玄翎说的是很简单的话语,曾经有约定三生三世的人都这么疑问过。
幽河的眼神变得冰冷,“告诉我。”
应天帝却在笑,只是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哪怕她不再选择爱你?”
找到了又如何,你就真的知道她今生还会爱你?哪怕她前生付出所有爱。
没有谁能够承诺永远,世间的无常和变换永远是平衡的一种方式。玄翎正是因为清楚地明白这点,所以他不相信重华,不是被当做替身的痛恨,也不是被禁锢的怨恨,重华从来就不明白,玄翎不相信的,是他自己。
“她在人间。”玄翎闭上眼睛,他知道等他再度睁开的时候幽河早就不在眼前。
他会去找吧,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应该会从自己下界的时候关系里找起。只不过那也已经过了数千年了,几生几世的轮回,那人还会记得他吗?还会记得自己曾经差点成为碧落王朝开国皇帝的皇后吗?或许她还会记得当年跟在自己身后快要哭出来的兄长吗?会记得那曾经相守的承诺?记得自己拼死也要生出来的孩子。记得自己曾经付出的几乎所有力量的代价。
玄翎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旁观者。是什么时候开始用这样冷漠的心态去看待身边的人事变幻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点地布局,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放置在了棋盘之上。
原来,自己也成为了自己的棋子……
卷八 天问 第八章 参商(上)
第八章 参商(中)
“也没什么不好的。”玄翎在这个问题上尤其想得开,“我好像还是少算了一件事。”
他没想到自己会有点留恋,对于重华肯留下一魂一魄跟着他去人间转生。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习惯那种陪伴。水性属性的灵息似乎总是跟火性的灵息聚在一起。因为对方有他所没有的温度,即便那种温度可能把他燃烧殆尽。
玄翎开始朝自己摇头。似乎自己都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想必是有很多人都在找他的。比如那些关于息壤即将崩溃的事情,比如前天帝帝俊陛下的复苏,再比如重华身上封印的消失。又或者自然界力量的变化。他却在青要山的山脚偷闲,就连共工都被他打发去看着不周山的封印了。那里曾经净化过来自于他自己的虚无的力量,即便不周山崩塌那个曾经用过的封印还是留在那里的,原先共工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安排,不过现在好像是明白过来了。至少他拖着相柳过去的时候那种眼神似乎怨念非常。
好像,是真的有很久的时间没有看到那些上古诸神了。上次姬轩辕和姜炎来倒发现他们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诡异的相处模式,也不知道两个家伙谁能先把谁气死。再想想玄冥最近一直在北冥不动弹,都让他觉得那个弟弟是不是在寒冷的北冥待的时间太长了想要冬眠了。
不周山和北冥,一为山,一为水。他们那个时候不是都在猜测他到底把归墟搬到哪里去了吗,大概还是没有想到会是在北冥的苦寒之地吧。
“两个顶级,也该差不多了。”稍微计算一下就能得出的结论。玄翎一直觉得自己的思想并不难猜,可惜能确切明白过来的人不多,还都被他以各种方式堵住了嘴边。飞廉和玄冥压根就站在他那一边,似乎也没有谁能阻拦了。
本来就不能让他们阻止,除非他们想和这个世界一起回归虚无。
玄翎想到这里笑容又灿烂起来。倒也不是真的没有谁能找到他。比如眼前这个——
“我还以为你在魔域一家团圆呢。”玄翎的问候特别会刺激来者的神经。
悬坛宗衣脑门上的青筋很容易就能爆出来,他以前算是看走眼了,什么贤良可亲的天帝,什么温和善良的太子,眼前这家伙压根就是个能把天下当做棋盘生灵都当做棋子的混蛋。还是个擅长布局完美,让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走的阴谋家。
“真是高兴你终于不用再装了。”悬坛宗衣也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他了。
“装?”玄翎笑出声来,“我从来不装,只是你们看不明白而已。”岂止是“别人”而已,就连玄翎自己都看不明白自己了。
“也可能是转生之后留下来的副作用。”玄翎叹息,“有的时候确实有点人格分裂的感觉。”这话好耳熟,哦,先前他和重华就是这么解释的。现在倒是全部搬过来用都没有关系了。
人类的魂魄,神灵的灵息,这个根本就是两种生存方式。人间的玄翎可以心软,可以弥补自己的过失和错误,应天帝陛下却不能做错任何事情同情任何一个生灵。维持平衡和同情之间要是发成了矛盾怎么办?玄翎自问他一定会选择前者。布局和牺牲之间发生了矛盾该怎么办?玄翎觉得明白他的选择大概会让旁人心寒吧。
存在吗?只是为了存在。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似乎也不仅是为了父王的目标,玄翎甚至觉得他好像就是为此而生的。
存在就是存在,这个世界的承认,这个世界的承诺。
玄翎现在总算是有心思来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古怪的执着了。原来,从古早的时候,从开天辟地的时候那种信念就在了。千百万年来,他能够遗忘过去的一切,唯独那最初的执着不曾消失过。所以即便封印天地自然的力量,即便在罪天台上独自承受本该反噬在天地中的可怕力量,他想要让这个世界存在下去。
“我记得悬坛你好像在上次帮我的时候消耗掉不少。”带笑的眉眼很漂亮,却让心魔恼火。
要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约定,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孩子,谁相要达成那样的协议。
“我不会再乱插手人间的事,有千华和华衣在,你觉得我还能那么随心所欲。”那首先一点就是千华饶不了他,要知道在自家妻子心目中,玄翎可是没有一丝缺点的“姐夫”。虽然慕容华岁最后都没有和玄翎成亲,但他似乎后来一直在以这种类似于兄长的身份照顾慕容家的这个小女儿。说到底千华和华衣都是玄翎救回来的,悬坛宗衣再没什么信用,这种三界各域都知道的事情也够牵制他一点了。
玄翎看着他,好像在奇怪他现在还来干什么。
悬坛翻了个白眼,“千华让我来看看你好不好。”他才不想现在过来看呢,奈何绕不过家里的小妻子。现在这种多事之秋谁和玄翎搭上关系都是个麻烦。
“我很好。”玄翎皮笑肉不笑,“多谢,请回,带问千华和华衣好。”
“哼。”心魔冷哼一声就化作黑雾消失了,玄翎却知道他不敢不带话回去,否则千华还会缠着让他再来的。
“果然,有了妻室就是不一样。”
要是悬坛宗衣知道玄翎是这样的评价估计会直接一爪子撕过来。
“要是那个时候,冰湖夫人嫁给重华的话会怎么样?”玄翎不光是在走神,简直是在幻想了。当初他将重华封印起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