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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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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音摇头。
  “拿给我!”颜启昊摊开手,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但凡是我喜欢的东西,您都不许留在我身边?您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欢喜吗?”颜音嘶声。
  颜启昊听了这话,缓缓松开了手,转头对身后跟着的谢德说道,“打吧!不用跟他废话了。”
  颜音这才看到颜启昊身后的谢德,和谢德手中的板子。
  “呵呵……”颜音冷笑,“原来一开始就是来打我的,又何必找这些理由?我便是跪在这里静心思过,难道父王您就不打了吗?”
  颜启昊闻言大怒,挥掌要打,却被谢德拦下了,“王爷您请息怒,交给属下便是。”
  颜启昊气哼哼的一拂袖,在旁边石墩上坐了,兀自喘着粗气。
  那边颜音已经一言不发的趴在了地毡上,却微微弓着脊背,像是生怕压坏了怀中的那个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团里面确实是混了大量香料的
  红蓼的花期不太对,但是也可以解释为刚好有一两枝花期延后了什么的
    
    ☆、八十六、玉碎肋底凛霜寒

      看到这情景,颜启昊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跟来时想象的完全不同,却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
  适才在书房里,庆伯来报说颜音的身子确实不好,有腰疼的症候。
  颜启昊和谢德对视了一眼。
  谢德自己便是腰伤,于是说道,“三郎君莫不是跟在下一样,腰上也受了伤,骑不得马了?”
  颜启昊摇头,“这七年来我虽然不在他身边,但会宁那边有探子,他的情况,我大体是知道的。皇子郎君们骑马打球,熬鹰射猎,他是从不参与的,每日里除了陪伴皇上,就是看书作画,抑或是摆弄那些奇技淫巧的各种玩物,再不然就是跟那些南赵文人们吟诗作对,哪里像个王子,便是皇上那几个公主只怕也比他英武些。”
  “不妨让府里的大夫过去看看?”庆伯试探的问道。
  颜启昊点点头,“好。”随即又对谢德说道,“军中那些士卒偷懒装病,最爱说自己头痛,腰疼,肚子疼,这三处病症很多,不好诊断,却又轻忽不得。”
  庆伯见颜启昊还是疑心颜音装病,情不自禁地分说道,“老奴这些日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三郎君待在一起,他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老奴这么大岁数算是白活了。”
  听了这话,颜启昊一怔。庆伯在府里几十年,一向规规矩矩,老实本分,还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
  颜启昊呆了片刻,才徐徐说道,“叫上彭大夫一起过去吧。”却又转头吩咐谢德,“今日刚好十日期满,你把板子也带上!”话虽这么说,颜启昊心中却并没有想打颜音的意思,只是之前话已出口,不好假装忘了这碴儿。
  颜启昊一边拔腿出门,一边皱着眉头,心里想的却是,这孩子的身子若是果真这么差,那铁鹞子军怎么办?这益王的爵位怎么办?这王府和军中,上上下下数万人,又能托付给谁?小五也是个体弱多病的,老二和小四各有各的不合适……
  “三郎君,请容在下给你诊诊脉。”
  颜音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吃了一惊。适才慌慌乱乱,全然没注意到除了颜启昊和谢德之外,还有外人。颜音腾地坐了起来,挥手甩开那只伸过来的手,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谁许你碰我的?”
  那彭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文士打扮的男子,听了这话,讪讪的收回了手,僵在那里。
  “三郎君,这是府上的彭大夫。”谢德连忙解围。
  “哦?彭大夫?”颜音冷笑,“上次那碗药,就是你开的方子?望闻问切都不用,就敢给病人下那么猛的药?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你以为乳香、没药放得越多药效越好吗?给我看诊,你还不配!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斤两吧!”颜音不敢对颜启昊无礼,只把一腔怨气都发作在了这位大夫身上。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还有没有半点礼貌教养了?!”颜启昊站起身来怒叱道。
  “父王,我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妥当吗?我是王子郎君,他是聘来的下人,不这么说话怎么说话呢?除非父王除了我的宗籍,否则我到哪里都有资格这么对他说话吧?”颜启昊越怒,颜音的语气越是平静,就那么清清冷冷不疾不徐的,却能噎得人无法接口。
  “哼!”颜启昊也是一声冷笑,“你不是和三皇子他们,并一干年少官员,天天闹着要废奴,要四民平等吗?原来只是说一套做一套罢了,轮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颜音倏地站起身子,嘶声道,“父王您不要把这事儿和废奴混为一谈!我带来的书,既然都在,您可以去找找丙一箱子最上头阿古写给我的信,看看他们这些军奴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些事就发生在您眼皮底下,我不相信这几十年来您一无所知!若早一日废奴,让阿古离了那苦海,他也不会死!他是有错,但却不该经年累月的这样受折辱!”
  颜启昊见颜音涨红了脸,眼中蕴满泪水,本想解释,但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只对那彭大夫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要行家法,你暂且回避一下。他既然有能耐,他自己的病,自己来医,你不必管他了。”
  颜音见那彭大夫走了,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又恢复了那种淡然的表情,轻轻叹道,“父王的探子果然神通广大,我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父王去,既然这七年来我的事情父王都一清二楚,我也不抱什么指望了……”说完,便又撩起衣襟,重新趴在了地毡那上。
  谢德迟疑的看了一眼颜启昊,颜启昊也有些犹豫。
  颜音却侧过头来冷笑,“不是要行家法吗?难道家法就是我趴在这里,你们看着?”
  颜启昊无奈,咬了咬牙,对谢德点了点头。
  谢德叹了口气,也不用颜音去衣,便举起了手中的板子。
  几板子下去,谢德自己也觉得这板子打得尴尬,下手也是越来越轻。
  颜启昊也觉得事情弄成这样,有点像个笑话,于是轻咳了一声,刚要开口叫停,却不想颜音突然出了声,“谢总管,你没吃饭么?你是在拍灰?还是打人?没听到父王已经很不满了么?”
  这句话一出,谢德还未怎样,颜启昊倒是气往上冲,颜音对彭大夫无礼也还罢了,可谢德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腰上的伤也是因救自己落下的,见颜音对谢德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一把抢过板子,狠狠地打了下去!
  一板子下去,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颜启昊只觉得心往下猛地一沉,一阵眩晕,手一松,板子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颜音身后的裤子上,眼看着渗出血来。
  颜音艰难的爬起身来,踉跄迈着步子,向屋内走去。
  众人清楚的看到,他的胸前,也渗出一丝血迹来。
  想必是那一板子下去,颜音没有撑住,压碎了胸前那瓷瓶,碎瓷扎破了皮肉。
  “三郎君……”庆伯忙走上前去,伸手搀扶颜音。
  颜音却一拧肩,躲开了庆伯的手,虚弱地说道,“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别跟来,求你了……”说着,便继续蹒跚着,头也不回的向屋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七、遥呼医士寄方书

      “庆伯,那个毛笔还在吗?”颜音趴在床上,惋惜的摆弄着那几片碎瓷,轻声问道。
  “在!老奴偷偷收起来了。三郎君你要做什么?”
  “纸呢?”
  “纸却没了,都被王爷都给抄走了。”
  “呵呵。”颜音轻笑,“果然是我喜欢什么他都会拿走,连一张纸也不肯留给我……那我以前画的那些画呢?”
  “那些倒是都在,老奴好好收着呢!”
  “给我拿来……”
  颜音接过那几张画,反复端详了半晌,检出一张来,翻到背面,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药方。
  “庆伯,求你……把这些画卖了,换些钱,照这个方子抓些药来。一定要去惠民药局抓,那里的药……品质好些。”
  “三郎君,哪就到了这地步了呢!咱们府里就有药房,老奴去跟王爷说,王爷不会不给您吃药的啊。”
  颜音摇头,“不要……不要告诉父王。一定要去惠民药局。”
  “那也不至于要卖画啊!老奴的月钱尽够用了。”
  “我哪能用你的钱……你孤身一人,一辈子攒点钱不容易。”
  “老奴孤身一人,留着钱也没用,当花的时候,只管花了就是。况且咱王府中人出去卖画,总归是太扎眼了些,会惹来物议的。”
  颜音想想庆伯说的也有道理,便点点头,“那好,生受你了,将来……我一定十倍还你。”
  庆伯并没有去惠民署,转头却进了颜启昊的书房。
  颜启昊正在书房里,看阿古寄给颜音的,所谓的那些“信”。
  那其实算不上什么信,没有几个字,大多数都是画,画技虽然粗劣,但却很是生动。那上面的内容,大多都是颜启昊熟知的。军中的军奴,地位比富户贵族的家奴还远远不如,人人都能欺凌,尤其是阿古这种犯了罪不能脱籍的。但军中向例如此,一时之间,谁又能改变……
  这一张,画的是阿古小指被弄折了,伤好后骨头却没有对正,增生出一个小肉瘤来,阿古在那个肉瘤上套了一片叶子,又把肉瘤用花汁涂成红色,扮成一枚小樱桃,后面画着阿古自己大大的笑脸,那枚奴印也清晰可辨。
  颜启昊眼中酸酸的,几乎落泪。阿古就是这样的性子,天塌下来也只管当被盖,从悬崖上掉下去也要随手采一朵花的。
  颜启昊不由得想起了初见阿古时的情景:那日骑马巡视军营,见阿古不知因为什么,被几个军卒围着推搡,阿古兀自笑嘻嘻的,对那几个人点头作揖的,口中哥哥,叔叔的乱叫着求饶。这种争闹军中每天都有,只要不出大乱子,也没人理会,但是既然看到了,自然要出手制止。
  颜启昊刚要开口,却见阿古一个翻滚,径自向自己马蹄下冲了过来。颜启昊忙一提缰绳,双腿一夹,将马向旁侧一带,堪堪躲开了阿古的身子。却见阿古双手捧着一只小刺猬,笑着对它说道,“小笨蛋,差一点就被马踏到了,你知不知道?”那小刺猬仰面躺在阿古手心,露着粉红的肚皮,像是知道阿古不会伤害自己似的,全身的刺都收敛着。阿古抬眼又对乌椎笑着说,“你也是,差点儿就被刺到蹄子了。”
  两句话,倒把颜启昊逗得噗嗤一笑。阿古闪着亮晶晶的眼睛,也不畏惧,仰着头笑着问道,“你是大将军吧?”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倒有几分像是蒲罕小时候的模样。颜启昊当即便把阿古从军奴营提拔了上来,做了自己的亲兵。
  一晃,十年了,当年那个瘦小的少年,已经在去年去了……那是此次和谈之前,最关键的一场胜仗。自己亲定的计策,在夹湫谷设下埋伏,准备火攻。以军奴营作为诱饵诈败,诱敌深入,那一场大捷,歼敌五万,但三千军奴,无一生还。
  这七年来,是颜启昊戎马生涯最郁闷的七年,少年时屡战屡胜,每每在危急时刻逆转狂澜的好运气似乎已经远去。和南赵拉锯一般的纠缠了七年,最辉煌时打到过淮河,最狼狈时被兵临燕京城下,这一场经年累月的大战,直把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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