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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征见妻子薄怒起来,不由得露出笑容。
“你也开始觉得那小子可恨了吧,所以,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做你的事好了。”
说话间,远处忽然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叫。袁美和秦长征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袁美摇电话唤来了保姆问:“是大嫂又在跟大哥吵架吗?”
保姆低眉顺眼地说:“不是。大少爷今晚没有回家,大奶奶现在睡不着,心情不好,正拿小李出气呢。”
袁美皱眉道:“那成什么话,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了,大家都是工作而已,她自己不顺心,怎么可以乱拿保姆撒气。”
那保姆笑道:“可小李也体恤大奶奶的难处,愿意给她这么着啊。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不好说这么多。大奶奶她本心不坏,就是大少爷老是给她气受,等她恼过了,也就好了。”
果然,不久那女人的撒泼声音就小了下去,渐渐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袁美连连摇头,叹道:“你去跟她说,就算心里不痛快,好歹也忍着点,不要这么竭斯底里。我们家的女人,成天哭哭啼啼地,被人看了笑话去,那可成什么样子。”
那保姆答应着去了,也许是保姆的话凑了效,也许是女人觉得哭下去也没意思,过了一会,就连那哭声也消失了。
“唉,一个是这样,两个又是这样。工作得力的,娶个老婆闹心。没有娶老婆那个,工作又老出幺蛾子。”秦长征一张老脸都要垮下来,“几时我伸腿去了,这个秦家就败落了!”
袁美知道他心中不痛快,便柔声说:“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不说大的那个现在已经在部里平步青云,准备外放。就算是秦卿,他的能力是很强的,就是性格毛躁了一些,等以后娶了妻生了子,成熟了也就好了。”
秦长征点点头,又叹:“秦卿娶老婆,可得要小心一点。可不要再像他哥一样,娶个母夜叉回来。闹得家里日日不得安宁。偏偏我们这种门户,又是不好离婚的,他现在可是有家不能回了。”
袁美微微一笑,不答腔。
秦长征又哪里知道,儿媳的怨气,并不是平白无故得来。只是原以为嫁入高门大户,结果却发现老公竟然另有所属,每个女人,都难免酸意大发。这个大儿媳笼络男人的手段也差了一点,逼了这么多年,竟然把老公越逼越远,如今跟那小三在外面双宿双飞,俨然已经家外有家。
袁美心中虽然雪亮,不过那个到底是自己儿子,不闹出什么事来,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了。
只是秦卿的娶妻大事,必定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那张白皙端庄的鹅蛋脸,又在袁美面前闪过。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秦卿就回家了。秦长征说得没错,他这次毕竟不算犯什么大错误,维克托是黑手党教父,则属于板上钉钉的事。尽管宋清因为断了财路满心不爽,却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把秦卿关押了几天,口头处分警告过之后,就把他放了出来。
表面上看来秦卿并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是因为休息不好而略显憔悴。但是,从外交部内部的处分公告来看,他的职业履历终于有了污点,日后的晋升,恐怕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无论如何,袁美见到儿子平安回来了,也是欢喜不尽。秦卿应答了几句之后,双眼皮就直打架,袁美见他意识都模糊了,就叫来负责秦卿房间的小保姆小梦,领着秦卿去睡觉。
秦家也是属于开国元老,秦长征的父亲,是当年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反过围剿,参加过党内路线斗争,打完了鬼子又打淮海战役。等到秦长征长到青春期,又送儿子去抗美援朝,抗美援越,可谓满门军功,赫赫有名。
正因为如此,为着那些血汗出来的功劳,秦家也算得上是新时代的“铁帽子王”。
按照规定,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国家配备的,秦长征本人就配了两名司机,一名厨师,三名保姆。袁美和两个儿子另算。这个大院里,上上下下生活着的人,也都有一百几十个。
有人笑言,封建制度在国内根深蒂固,没有个一两百年不能消除,此话或许可以在秦家府上可见一斑。
小梦原来是袁美身边的保姆,刚来的时候才十六岁。袁美见她行事妥帖,细心周全,就派给了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这小梦在秦家大院四年多了,说来也是个死心眼的人,前段时间秦卿还在非洲,她明明可以偷懒,却还每天勤勤恳恳地把秦卿的房间收拾得片尘不染,只等着“二少”回来。
如今秦卿回国了,全家上下,除了袁美,最高兴就是小梦。每天进出秦卿的院子都是笑眯眯的,过年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中了五百万呢。
这一次,尽管秦卿回来,身上已经蒙上了丑闻,就连秦家里的一些下人都开始嚼舌根了。小梦却还是一如既往,喜滋滋地领着秦卿去服侍梳洗睡觉。
等到秦卿睡下后,袁美才再度叫了小梦过来。
“秦卿睡了吧?”
小梦垂眉道:“睡了。”
“他精神怎么样?”
“还好,就是……就是……”
小梦吞吞吐吐地,袁美低头喝茶:“但是什么,直接说,没关系。”
“我觉得,二少他好像很颓唐,比上次从非洲回来更严重。整个人……整个人好像都没有了生气一样。”
上次在非洲,亲眼目睹了同一个营帐的战友被炸死,秦卿狂性大发冲进敌营里,孤身一人手刃二十名游击队员。同时也造成了游击队员对平民开枪扫射的结果。当秦长征千里飞往非洲,亲自押解儿子回来时,秦卿也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而那时候为了堵住侯东那批人的嘴,秦长征亲自把儿子贬到外交部培训中心里去当学生头儿,把秦卿远远地调离漩涡中心,其中既有做给政敌看的意思,也未尝没有让秦卿好好反思的意味在其中。
那时候的秦卿,虽然也消沉,也颓丧,却远远没有现在这次这样,似乎连活下去的欲望都失去了。
袁美面无表情地沉吟不语。
小梦看着袁美,踌躇着,袁美见她显然还有话说,便开口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二少,恋爱了。在外面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孩……在冯将军逮捕他的时候,他正在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我想,可能这才是二少爷情绪低落的真正原因。”
“女孩?”袁美长眉一扬,小梦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消息却比自己想象的灵通。
“夫人,二少真的是恋爱了吗?不是我僭越,只是我……我觉得,二少这样被抓回来,未尝不是好事。他不像大少,是脂粉堆里长大的,二少在男女关系上,非常单纯。如果被外面的女人带坏了,现在大少……大少也就那样了,二少再在同一个问题上栽跟斗,外人看起秦家来也未免太不像话呢。”
小梦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袁美只是怔怔不语。
半晌,袁美挥挥手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好生看着二少点。晚上拣他喜欢吃的麻婆豆腐和开水白菜做吧。”
小梦答应着,转身自然去安排不提。
她一贯做事勤勤恳恳,秦卿院子里仆人不多,却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人人各司其职,对小梦也都十分信服。如今小梦先着人到厨房里去交代了袁美的命令,又去把秦卿房间里凌乱的书本收拾好了,忙忙碌碌一个下午,等到两个小时后小梦抬头擦擦自己额头的汗水,却发现秦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着乌黑的眼珠子,一霎不霎地盯着罗汉床床顶。
小梦见状,连忙擦擦手,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鬓发,笑着走到床边说:“二少你醒了呀,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
秦卿不吭声。
小梦又道:“你饿了吗?夫人刚才交代,晚上做你爱吃的麻婆豆腐和开水白菜呢。只怕现在也准备好了,要现在开饭吗?”
“……”
“二少。”小梦见秦卿意志消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心中不忍,声调,也放软下来。她坐到秦卿床边,双眸如水,“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你可以跟小梦说的。小梦虽然不能为你分忧,这样好歹舒服一点。”
但是秦卿只是翻了个身,背对小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小梦的手,原本已悄悄地伸到秦卿的被子旁,见秦卿如此情状,不由得一愕。
她低低地答道:“是。”
结果,秦卿这“静一静”,一静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就连一心要给儿子一个教训的秦长征也按捺不住了,在哭哭啼啼的袁美带领下,来到秦卿房门前。
“秦卿!秦卿!你给我出来!你要哭死你妈吗?!”秦长征真是气坏了,他老脸气得铁青,花白的头发也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没想到两个儿子都这么不争气,好不容易摆平了宋清,回家还得侍候这个小祖宗。他三十岁都已经在战场上立了一等功回来了,这两个儿子,三十多岁了,却一个只会花天酒地,一个成了彻底的废柴!
“秦卿!开门!”
秦长征虽然已经六十多岁,却因为行伍出身,身体底子极好,把个结实的木门敲得前后咯吱乱晃,门框上的灰土簌簌而落。
“秦卿!你出来啊!别吓妈妈了!”
袁美用手帕擦着眼泪,小梦则在旁边搀扶着她,花容失色。
然而,任凭外面吵翻了天,房间里面却仍然死一样寂静。
秦长征拍了一会门,见没有动静,便要回头找人来撞门。冷不防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爸爸,让开!”
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的,秦卿的哥哥秦爵,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第一件事就是奔到这个院子里来。
他面罩寒霜,目如冷电,快步走到秦长征身边,不由分说就一脚飞踹!
嘎啦一声巨响,沉重的木门顿时开了一丝缝隙,秦爵麻利地从门缝里伸手进去,三两下拨开了门锁,一群人全部涌进秦卿房间里。
“秦卿,你这个胆小鬼,犯了事还要爸爸哥哥给你擦屁股,你赶快滚出来,我要杀了你!”秦爵大声嚷嚷着,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然而当他来到卧室里间,却不由得愣住了。
秦卿的床上,空无一人。
他失踪了。
……
帝都近郊,木村。
这是一条很奇怪的村落,勉强算是城中村。这个在帝都地图上几乎无法找到的小村庄,泥泞的道路,随处可见的垃圾,破落的村舍。
如果不知道这里住着一批来自外地的热血摇滚青年,那么谁都不会对这里多看一眼。然而就是在这里,这些执着的摇滚青年伴着简陋的小屋、恶劣的伙食过着穷困潦倒却又充满梦想的日子。
几十支成型乐队,整天过着吹拉弹唱的音乐。破旧的农民房子里,大叔大妈带着奶娃娃在喂鸡,旁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新金属摇滚,二者仿佛完全不搭界,却又和谐共存在一起。
正是这些不搭界的景象,令这条村子,跟帝都里别的许多城中村,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
而且,这里的村民也很有特色,他们就乐意把房子租给这些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