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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怎么可能永远保持谦恭有礼。楚人远离故土、远离亲人,只拿一份微薄的官傣,若不让他们从别的地方得到更多的补偿,又如何叫大家忠心为国。”
他说的虽然是歪理,但自有一种邪恶的合理性,正中人心的黑暗、人性的软弱,听得容若怒极之外,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咬咬牙,才愤声道:“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残忍冷酷的行为合理化。”
宋远书淡淡笑笑,摇摇头:“看样子你仅仅只是个侠客,你根本不懂,如何从国与国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容若冷哼一声,不再理他,扭头看看,在他的五指之间,脸色苍白的卫王:“陛下,见到这种情形,你有没有后悔过,派人捉拿我的事?”
卫王面无人色,看看神色冷漠的宋远书,再看看不知是喜是怒的容若,眼中初时的惶恐、惊慌,渐渐变作绝望,最终惨然一笑:“后悔?容得了我后悔吗?我就算后悔又如何呢?我能够拒绝秦国的要求吗?”
他不再用本王自称,语气苍凉之外,倒是比那一声声勉强的本王,更加自然了。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你们觉得我胆小怕事,只会谄媚强权,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拚命吗,我敢拚命吗?完全没有一拼之力,这个软弱无力的小国家,面对虎狼之邦,还能怎么办?”
卫王已知宋远书动兵的念头不可对抗,而眼前这个陌生楚人,更是喜怒难测,干脆放开一切,把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痛苦和愤怒,全都吼了出来。
“秦国来了,要屈膝侍秦,楚国来了,要哀求献媚,献上美女和金子,还唯恐人家不要。秦国说要往东,就不敢往西,楚国说要往北,也不敢看南。秦人说卫国没信用,楚人说卫国在两国间摇摆,不可信,两个大国都对卫国这区区小邦欺辱至深,可是,这样的小国,夹在大国之间,不两属,又怎么存活下去?我也知道,亡国灭族的灾难,总有一天会到来,可是,既然我身为卫王,能撑得一天就是一天,能保得一天就是一天。我还能怎么办?如果我是个平民,我可以拚命,我可以死,可是我是卫王啊……”
这位苍老的君王恨极落泪:“以前卫国一直在秦国的威压下屈膝,可是楚国以闪电之速强大起来,兵发卫境,我没办法,只好把我的儿子送到楚国,以示忠心。楚国的军队是退了,可是秦人得到消息,立刻派兵包围王宫。我只好把我剩下的另一个儿子送给秦国,难道我愿意这样忍辱负重,我愿意这样骨肉分离吗?”
他惨然大笑:“你进宫是不是很轻松?你偷偷溜进来,没有人发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王宫根本不需要太森严的守卫,没有人会来抢我的王位。卫国的王位,是火炉,谁坐上去,谁就要被火烤。如果没有两个儿子,根本不可能成为卫王,因为秦楚两国不允许;有了两个儿子,登位的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骨肉分离。你知不知道卫国的宗室皇亲最怕什么,他们最怕我死,我死了,就要有别的人接位,别的人受罪,别的人受折磨了……”
他的笑声,惨烈而无奈。
容若听得心中恻然,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你不该这样软弱。”
卫王惨然一笑:“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领导卫国全体百姓,苦战到底?卫国百姓贫弱,府库之中没有余粮,兵器库里,都是生锈的刀剑,找不出可用的战马,战又有何用?你要我发动百姓,暗中狙杀秦楚之人吗?凡死一个秦人楚人,便要增我卫国十倍赋税,杀我卫国无数百姓,你要我让百姓隐忍,暗中准备一战,十年辛苦,十年复仇吗?可是秦楚两国,压榨得卫国筋疲力尽,只能忍死偷生,没有一分余金,没有一丝余力啊……”
也许是明知兵戈将起,再无余力阻拦,也许是被容若所威逼,性命危在旦夕,卫王索性放开一切,不再顾忌任何事,愤声把胸中惨痛,一一说出。听得人心头悲惨,又无奈。
一个国家,落到这种地步,令人叹息,一位君王,落到这种地步,令人哀痛。
容若满心愤然,却又无可奈何。
人力终可尽,末路实无奈。
卫王的确无路可走,在这种情况下,战则必亡,忍死偷生,却又苦痛不尽。
做为局外人的他,说拚命、说血性都容易,只是当事之人的痛楚,旁人又如何了解。
史册历历,多少反抗换来的只有血腥杀戮,无尽死亡。多少抗争带来的只能是更大的伤痛和悲惨,可是,难道逆来顺受,忍耐至极,就一定是对的?
卫王惨笑声声:“秦人逼我捉你,我不知道为什么?楚人为了你这样大兴问罪之师,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了秦人的话,楚人要兴兵,卫国只有灭亡,可是,不听秦人的话,秦人也会兴兵,卫国还是要灭亡。左也是亡,右也是亡,哪里容得我后悔不后悔?周旋于虎狼之间的人,退早会成为虎狼之食。我能如何?要说悔,终是不悔的,至少听从了秦人,卫国晚一天面对灾难,卫国的百姓可以多睡一晚好觉。”
容若轻叹:“你认为,卫国的百姓,如今过的是好日子,晚上睡的能是好觉吗?”
“至少他们不必担心成为铁蹄下的血肉泥浆。”卫王有些麻木地说:“我能争取到的,仅此而已。”
容若长长叹息,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宋远书:“楚人有楚人的立场,楚人总是要先去考虑楚国,再来看有无闲心,可以同情卫国,但卫国对楚国实在并无丝毫威胁,卫王本人也无一丝一毫不利楚国之心,这件事,宋大人能否就这样算了?”
仿佛想不到,他竟会出语为卫国求情,卫王神色微带愕然,正匪看着容若。
容若心中叹息,不忍望他的眼神,只定神看着宋远书。
宋远书淡淡一笑:“他刚才所说,对楚国多有怨愤之意,我既为楚臣,听闻此语,岂能容得。”
容若摇摇头:“任何人身为卫王,对秦楚二国都会有怨愤之意的。只是有人用嘴说,有人用心说而已。他能用嘴说出来,可见坦诚,总比那永远偷偷在心里说,暗中做小动作的人要好。再说,他有怨的,也不止楚国,还有秦国,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为他迁怒于一国。”
宋远书微微一晒:“你身为楚人,为什么一定要为卫人说话?”
容若凝神看着他:“我也想问,你身为楚国驻卫国的大使,正三品官员,为什么会因卫王捉拿一个打了你手下管事的人这种小事,而向一国之君问罪,甚至不惜以两国邦交为胁,狠心动起兵戈?”
宋远书淡淡笑:“这一点,我以为阁下你,比我自己更清楚。”
容若心中一震:“什么?”
宋远书一笑:“你自己是什么人,不必我来提醒吧!”
容若神色微变:“我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宋远书一笑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有人知道。”
容若眼神微动,还不及说什么,殿外又传来一阵哄乱,有齐整而迅捷的脚步奔跑声、寒刃破空声和兵刃相撞声。
“你们要干什么?”
“让开。”
惊惶而愤怒的喝问,与冷静简捷的喝斥几乎同时传来。
卫王脸上变色,宋远书淡淡一笑。
容若一皱眉:“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殿门已被强力撞开。
万道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立在殿前的人,明盔亮甲,眉目英挺,朗声大笑。
“楚将陈逸飞,闻恶徒扰乱卫国王宫,特来助卫王平之。”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入内。
剑犹在鞘,弓未上弦,却自有一股英风,逼人而来。端的英雄人物,令人心折。
卫王神色一阵惨然。
陈逸飞是楚国驻边名将,驻地飞雪关左连卫国土地,右接秦国边境。一方面威压卫国,一方面防御秦人,为人精细,兵法精熟,实是难得的名将。
这样的人物,竟早已暗伏甲兵,藏于卫境,可见楚人只怕早有了吞卫之心,自己无论听不听秦国人的话,这一场劫难都是逃不掉的。
容若往外一看,陈逸飞身后,是好几排精神抖擞、目光明亮、动作迅捷的军士,而王宫的卫士们,早已被缴了兵刃,退至一旁,可见做主的再也不是卫王了。
他耸耸肩,松开手,放了卫王自由。
可是卫王大受打击之下,失去容若一只手的支撑,竟然差一点,直接滑落到地上了。
陈逸飞大步进殿,动作并不见有多快,可是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已到了容若身边:“你就是胆敢胁持卫王陛下的强徒?当真胆大包天。来人,把他拿下。”
容若向天翻个白眼,暗中估摸着如果风振宇找准时机出手,自己能有几成逃出去的机会。
可谁知随着陈逸飞一声喝,一群楚兵蜂拥而入,冲向容若。
混乱之中,陈逸飞声音压到只有容若一人可以听得到,无比迅快地说:“末将奉摄政王之命,迎接公子。”
容若只一怔,便已失去利用轻功逃脱的机会,被一群士兵围住了。
他心念电转,放大嗓门:“没关系,我想陈将军只是想和我好好谈一谈,楚人在卫国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的问题,大家都是楚国人,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很放心。陈将军何必叫人来拿,我跟你去就是。”
这一声叫完,容若心里估算着风振宇听了这话,多少也心中有数,不会贸然出手来救自己了。
这时,所有的军士已经拥着容若往外走。
容若一方面听陈逸飞一句话已经安心了,一方面也是不得不跟着往外走,最后倒也记得对已经脸色苍白,不像活人的卫王笑着说一声:“陛下,你不用太担心,我看陈将军纯是一片热心,来捉我这个冒犯王驾的人,不小心惊了陛下你的驾而已。”
也不知道卫王有没有相信容若的话,因为容若自己已经被簇拥着,身不由己地往外去了。
容若几乎被上百名楚军围着一路出了卫国王宫,宋远书同样也在保护之下离开王宫。
卫国王宫中的护卫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集结人马与楚军对抗,也未必敢于对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陈逸飞这名武将,倒比宋远书那个文臣还知礼,临行还对卫王拱了拱手:“外臣失仪,陛下受惊。外臣这就将此人带回细审,口供容日后通报陛下。”
他也不再看惊疑不定的卫王,大声传令:“来啊!把这个人押回去。”
他自己也早就移步到了容若身边,看似贴身押送,不过就容若的感觉更像贴身保护。
大家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往王宫外走,容若终究按撩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陈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逸飞在军士们整齐的步伐、故意的大喊掩护声中,低且疾地道:“末将与宋大人,都得到摄政王密令,营救容若容公子,公子的画像,我们也已见过了。”
容若仍然听得头昏脑胀,不知所以:“为什么会让你们这些边关守将、驻外大使来救护我?”
“详情不是末将所能了解的,末将只知道摄政王传来的密信,说容公子是至尊至贵的人物,不惜一切代价也需要加以保卫。但是,其他诸国,也同样不惜一切代价,必要掳走容公子。为了捉走公子,甚至不惜制造一起假死事件,让人以为公子已经被害。但摄政王早已洞悉先机,为恐旁人情急,真的下手杀害公子,所以假做中计,让那些人自以为得计,带着公子从藏身之处出来。摄政王料到对方必会急于带公子去往他们自己的国家,所以暗中已选好掳劫公子的人最有可能会走的路线,悄悄布置,外松内驰,务必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