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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骜点了点头:“那就好。”
古骜来到典不识所帅的千人战队军统之中,一席人轰然叫道:“汉王!”
古骜笑道:“给诸位满上酒。”
古骜在众人中坐了下来,一时间天南地北,聊得热烈,这时李崇德几个又带着文官众人来与古骜敬酒,一时间酒宴中喧闹非凡。
陈伯看见古骜在拥簇下走来,眉目都笑开了花,他如今身子已经有些佝偻,扶着桌子要给古骜行礼,古骜忙将陈伯搀住,道:“来了就好,这又是何必?陈江若是没招呼好您,我拿他是问!”
陈伯在陈江的伴扶下,紧紧地握住了古骜的手,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好像在嘴边,却说不出口,最终陈伯动了动唇,道:“汉王呐……”
***
酒宴热烈,一直到破晓方酣,送走了各路人马,古骜这才回了内室,问道:“怀公子呢?”
有人禀道:“怀公子酒宴过半的时候,便去歇息了,如今怕是还在睡。”
“不急一时,他若是醒了,就带他来见我。”
“是。”
“把这些日子的文书都整理一下,搬到我书房来,做些早膳,我边看边吃。”
“是。”
黎明破晓,古骜一个人在房中迎来了第二日的清晨。门前有人打起帘子通报,古骜这才从手中文书上抬起眼,却见古贲正被古氏扶着,有些疲惫地跨过了门槛,一步一步走到了古骜的身前。
古骜放下公文,愣了一下:“父亲怎么来了?”说着古骜忙下榻去一道搀扶,酒未醒全,又一夜操劳,忽然站起,头中顿感酸胀,古骜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扶着古贲坐了。
古氏在一边道:“你爹偏要来看你,我还说呢,你想必是睡了。他不听,说你忧心的事多,怕是不曾睡,叫我扶着他来。”
古贲侧头对古氏道:“……你回去罢,我有话对骜儿说。”
古氏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古贲,又看了看古骜,扶着门框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紧闭了门扉,脚步声远去了,古贲这才对古骜道:“……你呀,何必。”
“父亲是指……”
古贲哼了一声:“……别装作不懂,今日你与虞公子,一道入的席。”
“我与虞公子相谈甚欢,自然一道入席,父亲何出此言?”
古贲道:“我还不知道你么?你是我儿子。”
古骜沉默了下来。
古贲道:“众目睽睽,今日多少人看见你带着虞公子走?你如此亲密神态,故意昭告于人前,你是在逼他。”
古骜道:“父亲误会我了,我是情不自禁。”
古贲道:“若不是情不自禁,你骗得过虞公子?”
“父亲究竟是何意?”
古贲叹道:“人有时,不可太自得。虞公子,乃是命带天罡之人,天罡为煞啊。”
古骜道:“……父亲不必担心,我自有忖度。”
“……好,你自有忖度便好。”古贲叹了口气,站起准备离去,忽道:“……你当年,若是把用在虞公子身上的心思,用半分在梅姑娘身上,她就不会走。”
“父亲今日,怎么如此伤春悲秋?”
“老啦……”古贲摇了摇头:“老啦,总想看你美美满满,有真情人相伴呐……”
☆、第118章
送走了古贲,看着老父被人搀扶着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了,古骜阖上门,继续看起公文来。耳中鸟鸣婉转,日光从窗间洒入,在案几上笼上一层淡色的金辉,古骜想到什么般,提笔给虞君樊写了一首情意绵绵的诗,又附上一封嘘寒问暖的信,言及昨日酒酣,好好休息之类……在装信笺的竹筒中亲自封好了,古骜立即召人来送了过去。
这时有人在门外报说:“怀公子来了。”
古骜抬目道:“请他进来。”
与那送信的使者擦身而过,怀歆一步迈入了古骜书房。清晨的辉色洒在他的身周,却并没有柔和那一身素黑的寂寥轮廓。怀歆看起来睡得并不好,更衬得面色如青玉,他心事重重地走到古骜身边,古骜仰面问道:“吃了么?一起吃点东西罢。”
怀歆闻言点了点头,在古骜对面坐下了。
古骜让人多拿了一副碗筷,两人便一道用起早膳来。古骜道:“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是我不周,让你来回奔波。”
怀歆喝了一口凉粥,轻声道:“……倒没什么。”
古骜伸手给怀歆布菜:“多吃些菜,看着你,总觉得瘦了。”
怀歆瞟了一眼古骜案上堆积的公文,问道:“你昨夜没睡么?”
古骜笑道:“一大早的,也睡不着,就想等着你起了,一起商量汉中军改制的事。”
怀歆放下碗筷,道:“我昨夜也想了一夜。”
古骜一愣,随即温言道:“你先吃饭,吃完了饭,我们好好谈。”
怀歆点了点头,再次拾起了碗筷:“嗯。”
怀歆的目光落在了古骜腰间,古骜感觉到了那道视线,解释说:“令尊送我的这柄雕花端剑,我一直带着。”
怀歆点了点头,移开了眼。他吃了几样菜,便擦了擦嘴巴,道:“我吃饱了。”
古骜看了看怀歆杯盏中的残食:“……才吃这么些,怎么就吃饱了呢?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不见你吃这么少。”
怀歆道:“心中有事,便吃不了许多。”
古骜定定地看着怀歆一会儿,道:“我听人说,昨夜你半席便离开了……本来邀你来,也是想让你透透气,没想到仍是让你这般操心……”
怀歆笑了一下:“你多吃些,我已吃够了。”
古骜也笑了起来,道:“其实我想说,此时能得怀兄相助,夫复何求?”
怀歆道:“助你,便是助我自己。”
“此乃怀兄谦言也。若无你在身旁,千头万绪,我何能理出个头?”
“你不是要谈正事?怎么尽夸我了?”怀歆失笑。
古骜召来仆役端走了杯盏,上了温茶与冷茶,这才在怀歆对面正襟危坐道:“汉中军改制的事,怀兄心中定已有了思量,愿闻其详。”
怀歆捧起冷茶轻啜,道:“你有没有发现,现在风向变了呢……之前雍驰如何不可一世,竟挟着‘平晋’之劲风,受封了摄政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说一不二,乾纲独断。”
古骜点了点头,道:“正是。如今四海大势此消彼长,我听说不仅仅是御史,便是世家清流,也都开始以摄政王之事讽谏朝廷。自从汉中为天下呼,抗戎之声日益旺壮,此番已不是雍驰一人能左右得了的了。”
怀歆道:“正是如此,抗戎乃是天下人心所向。只是这般人心,该和汉中之利结合,方才能有席卷之势。”
古骜连连颔首,道:“不错。汉中郡内,昨日送来军旗以粮草犒军的,是那些大族;对伐北有意见的,是汉中军旧部。百姓虽然都盼着征戎,但若是我们策略实施不当,此战便成了无米之炊,无源之水……”
怀歆点了点头,道:“之所以会分歧如此,乃是因为汉中军无‘利’牵涉在征戎之中。之前曾言道,汉中军改制,牵一发而动全身。纲举目张,‘利义’结合,此乃首纲,此纲若是能张细目,便可让‘抗戎’二字,与汉中境内兵民之利,息息相关,不愁没有战志。”
古骜前倾了身子,道:“既然此为首纲,愿闻余下几纲。”
怀歆道:“次纲,便是抗戎一事,虽和汉中利害相关,可也是天下人都瞩目之事,亦扛着天下大义之旗,得对天下人有个交代。对于一切愿抗戎的义士,不可以世庶之别分之。比如江衢王与摄政王不合,江衢王若是名义上支持抗戎,便不应有别,立即结盟,若是有世家子来汉中,也不可以汉中文科举、武立功二事拘了他们。他们若是自带兵来,便让他们统兵,若是他们只身前来,便该结其家族。”
古骜沉默不语,怀歆在旁道:“大义在前,若还拘泥于世庶之别,就落了下乘。”
古骜道:“我是在想,今后若是世家子来汉中做义军的多,出了戎地,我如何才能统帅他们的军队?”
怀歆道:“北出天水,遇敌会不会有战损?部队需不需要补充?”
古骜挑眉:“怀兄的意思是……”
“一旦遭遇戎人,战时瞬息万变,北地气候残酷,世家又多是南人,战场讲究刀头舔血,危难之下,不难整合世家军队为己所用。运粮道在你手里,还怕控制不了军队?”
古骜释然而笑:“怀兄说的是。”
怀歆道:“此两纲,一内,一外。内对汉中,义利结合;外对世家,竭尽拉拢。”
古骜击掌道:“好,怀兄说得好!只是这一内一外,细目又该如何?”
怀歆道:“你心中已有忖度,又何必问我?”
古骜挽起袖子,给怀歆加了冷茶,笑道:“我心中的确已有打算,对内,不过是分兵换将、奖励耕战、戍边屯田、许以戎地三事而已,还想听怀兄高见。”
☆、第119章
……古骜与怀歆彻谈了三日三夜,其中吃睡都在书房,诸人有事禀报,古骜处理完后,便又和怀歆接着商讨。
三日以后,古骜召来所有汉中军统,北地渔阳、上郡二军统帅,商量将汉中军、北军一齐整编未抗戎义军之事。
最后经过几日磋商,众人终于定议义军北征戎地的奖惩所循——但凡打下的北地,除仇、怀两太守之私产以外,胜者得之,北军二部可立军令状为先锋,凡在战中所得土地,无论谁先占领,都交由汉王与怀仇二公子组成的中军大帐统一分配,目前约定,一部分奖励给立功将士,一部分分给失地的北军家眷。
若俘戎人,则可充为仆役;若有世家前往汉*同抗戎,则根据其所携粮草、兵士、是否服从统一指挥等,有不同收容举措。
同时,汉中郡内广开科举,大举补充军队僚臣。
不久,汉王府亦收到了远从上京传来的皇帝嘉奖之令,汉王领旨。圣旨在前,又有汉王力推抗戎,打出‘替天征北’的旗号,加之亦有利诱,倒是将反战的声音压了下去。
一时间汉中气象日新,军心大振。
古骜以军粮拟统一调配、戍边屯田所集粮草不可厚此薄彼为名,将原本出龙山的匪军、攻颍川时收的降军、汉中叶吕两旧部等,都按照一军统配一僚长的军制混编为义军。担任义军僚长之人,则多是古骜近卫兵,原本千人战队中的精兵强将。而田家旧时操练的,由田家族人组成的亲兵,其中成员则由古骜一一甄选,作为随军军需官,或钱谷师父,分配至各义军。
虞君樊所在黔中巴蜀等地,连夜赶制铁甲与武器,补充抗戎义军所需。军制会议开完,改制随之而毕,看着众军统各归军营,各司其职,古骜这才长叹出一口气。
“……汉王,如此,改制便都成了。”怀歆坐在一旁,仔细地又看了一遍新编抗戎义军的各部名册,抬头对古骜说道。
古骜坐在一边,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是啊。”
“恭喜汉王!”怀歆疲惫的面容上,亦露出笑意。
古骜道:“不敢贪功,此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怀歆阖上名册,道:“那倒也是。”
窗外飞雪纷纷,寒风漏进了一丝冻气,也带来了一片冬色。白茫茫的天地间,一只飞鸟停在远处的枯木上,缩起脖子,灵动的双眼左右看了一看,古骜开了窗,它哗啦一声展翅飞走了。古骜凝神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