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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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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璞道:“适才下人来报时,你没听见么?”
    田柏心下笑了一声,他怎么可能没听见,他就是听见了才来问的,于是面上便恭恭敬敬地道:“嗯,他逃学了。不知夫子准备怎么罚他?”
    田松在旁边听见了,忙来到简夫子面前,一把便按住了田柏,觉得他话太多了。如今田松已长成了十七岁的小青年,田老爷最近也开始让他管庄子上的事了,通了实务,田松自然也懂事了许多,特别是他母亲辛夫人又跟他说:“简璞名满郡中,一张荐信,抵得上老爷一车黄金。你们兄弟二人都要表现好了!”
    如今田松见田柏不守礼,便怕他惹恼了简夫子,于是皱眉招呼弟弟道:“夫子自有安排,这不是你能计较的,还不快给夫子赔罪?”
    田柏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道:“夫子恕罪。”
    简璞今日没心情再教导二人,便摆了摆手:“回去罢。”
    田松田柏一前一后出了家塾的门,简璞一抬头,却见田榕还站在那里,也不知干什么,如今随着年纪的增大,田榕倒也越来越高了,只是肖母,与田老爷越发不像起来。圆盘盘的脸上有小酒窝,婴儿肥尚未褪去,只是那双眼睛越发灵动了,简璞就听见田榕怯生生地问他:“夫子不会真的把古骜赶走罢?”
    简璞道:“却是要打一顿的。”
    田榕“喔”了一声,道:“夫子,田榕告退”,便转身跑了。一边跑出了门,田榕的嘴角一边不禁弯了起来,心道:夫子果然是舍不得赶古骜走。
    ***
    简璞看着空荡荡的内堂,忽然有些不适应起来。从前,他们走后,古骜总是一个人留下,坐在这里认真听他讲经……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是古骜今天却不在了!简璞觉得有些生气,自己说话的确是有漏洞,但是古骜也不能这样算计老师呀!居然还不来上课,这成何体统!想到这里,简璞就立即站起了身,他准备亲自去找古骜!
    简璞当初是骑了马进芒砀山里来的,如今便在马厩里牵了他的老马。先在田家庄子里跑了一圈,四处问了,没见到古骜,路过古家的时候,古氏也说:“还求夫子把孽子找回来,他还不去上课,妾定重责他!”
    简璞见找不到古骜,有些心灰,不由得想:“莫不是我把他给逼走了?”继而又想:“多少人求我做师而不得,我苦苦留在这里,教了他六年,如今倒是他先走了,那我就算白教了这么个学生!”
    然后简璞又在心里反驳了他自己的话:“教弟子该是循循善诱,徐徐引导,怎么能逃学一次就说白教了他?”
    实在不怪简璞定力差,他是在古骜身上投入了太多的心血了。想这六年,他一次都没有去会友,一次都没有去诗会,一次都没有下山去逍遥,为的是谁,还不就是古骜!他就是怕古骜一天的课程落下了,就连逢年过节,他都吃住在芒砀山里,为的就是能给古骜一日不辍地讲学……
    如今这情形,倒正是应了那句话:关心则乱。
    就在简璞这么心乱着的时候,却听有人说:“先生,你要去找古骜,要绕到那边去看看哩!那小子经常去那边山坡哩!”
    说话的便是管家二舅子的儿子,他这么多年来,算是把古骜的作息都摸透了。如今正挑着粪,准备去地里施肥呢,就见人都传说古骜逃了学,听说还要受惩戒,他便撂了挑子,一路兴高采烈地跑来简夫子这里报信了。
    简璞得了信,便立即策马扬鞭地赶了过去,刚绕过一个小山包,就远远地看见古骜仰面躺在青色的草地上,嘴里含着一只芦苇,正交叠着双腿,惬意地晒着太阳。
    简璞一下子怒火中烧,在近处勒了缰绳,跳下马便走了过去。
    古骜早听见马蹄声了,他知道附近有马的不过是简夫子和田氏,田老爷一般都坐马车,田松田柏还不会骑马,所以来的一定是简夫子了,他却没有抬头。
    简璞到了他面前了,喝道:“好小子!竟躲在此处?”
    古骜当了六年的好学生,可骨子里那股彪悍气却是丝毫没褪的。这股气原本被强烈的求学欲压制着,转而变成了苦读的坚强韧性;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天画着土地,回答了他爹:“我就是想读书”后,忽然就觉得委屈了,是啊,他就是想读书而已……怎么就不行呢?他明明比田氏兄弟都要优秀啊,怎么夫子就是动辄以赶他走相胁呢?他不明白!
    内心的火山一旦爆发出来,就再也压制不住了。再说简夫子给他的难题,根本就是解决不了的!
    他绝望地一口气便冲到了山坡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原野,他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他不干了!他不奉陪了!
    那天晚上他就睡在山坡上,凉风习习,他看着紫晨星,那么高远,夜空又是那么广阔,他一下子便笑了起来。
    第二天,他没有去学堂。从早上起,他便在附近摘了地里的瓜果充饥,吃饱了肚子,他便又回到小山坡上,躺在青青的草地里,悠然地看着湛蓝的天空上,云朵好像在碧水中飘。那一只只飞过的孤雁,倒像是这碧水天中的游鱼一般,翱翔着,游弋着。
    高下之势,整个地倒了一个圈。古骜不禁觉得,“我看着大雁像游鱼在水里,大雁在空中翻转着身体,看到地上的我,又何尝不像见我于空中……”
    忽然便觉察到了什么,古骜猛地翻身坐起……
    是了!
    这倒是有一个方法的!
    想到了那个方法,他又倒下身去,继续看着天上变幻莫测的云朵。这回,他倒是看出了些波诡云谲的味道。
    听见简璞喊他,古骜便支臂坐起,道:“夫子,我想到了一法,能解此局!”
    简璞心下一震,想,他居然真能想出来!果然是反间计并用金蝉脱壳么?
    却听古骜缓缓地开口:“既然我是太尉,手握四十万兵马,何不弑王自立?”
    见简璞站在那儿如僵立了一般,古骜提醒他:“夫子,你怎么了?”
    “你……”说了半句,简璞便说不下去了。
    古骜悠悠地道:“夫子莫要诓我,我推演过许多遍,据武关,囚宗室,太尉本就是公子,这定然不错的。”

  ☆、第9章

古骜被打了。
    第二日再次上学的时候,田氏兄弟就看见古骜被简夫子绑在椅子上,整个背部袒露在外面,被竹条抽得皮开肉绽……就连一向沉不住气的田柏看了这个场面,都不禁噤住了声,不言不语了,还想:这该多疼啊!
    古骜上身的衣服被除下,背部的一道道血痕鲜红刺眼。随着一声声响,田榕不由得缩起了脖子,打累了的简璞丢下了手中的竹条,对围观的田氏兄弟道:“今日都散了罢。”田氏兄弟闻言,只好把刚摆好在桌上的书简又再次放入书袋中,一前一后地出了家塾内堂。田榕走之前,回头看了古骜一眼,满脸的不忍。
    等人都走了以后,简璞这才松了古骜,叹了口气说:“我打你,是因为你逃学,不是因为你答得不对。”
    古骜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答错了简夫子就要把他赶走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回到家塾里挨打?
    然后古骜就听见简夫子似乎没了力气般地道,“我教不了你了,我准备带你去见我的老师山云子。”
    古骜一怔,简璞摆摆手道:“你回去罢!”
    古骜抽了口气,背上如火烧一般生生地疼,他咬牙忍住了,取过衣服,还是作礼道:“夫子,古骜告退了。”
    有些艰难地走出了门,田榕从旁边跑了出来,立即搀扶住了古骜,道:“疼不疼?”
    古骜摇了摇头,他还在想刚才简夫子说得那句“我准备带你去见我的老师山云子”是什么意思……就听见田榕小心翼翼地问他:“适才夫子与你说什么?”
    “夫子许要带我出山了……”古骜若有所思地答道,“不知是带我访友还是外出求学……”
    田榕闻言,心下一惊,他本就觉得田松田柏启蒙应已快学完,简夫子怕是留不了那么长时间了。没想到简夫子真的要走,还要带着古骜一道?田榕这些年来,也渐渐知道简夫子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他如果能带谁出山,那个人便是真的出山了,而且自己也是舍不得古骜,便又问:“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这个我做不了主。”古骜道。
    田榕抿了抿唇,说:“你等一会儿。”便放开了古骜,去追简夫子了。简璞刚收了东西,慢慢往回走呢,就看见田榕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夫子,我能和古骜一道出山吗?”
    简璞愣了一下,问道:“你出山做什么?”
    简璞问的是田榕的志向,这几年他看着田榕,也知道他是个乖巧的,如果生在士族大家里,封官印爵都不是难事,因为田榕似乎生来就善于与人交际,性子又温柔不出格。但可惜就可惜在田榕的出身了。他一个地主老农的儿子,再善于交际也不可能进入世家的圈子,还不如古骜这样能读书来得好。
    只是简璞见田榕自己跑来问了,便知道他是个有心的,想考他一考。
    田榕从前从未被简璞这般考校过,哪里知道简夫子是在度量自己,听简夫子这么一说,还以为他看不上自己,就慌道:“为什么我不能去呢?当初古骜是我的陪读才来的,如今我愿意当他的陪读,跟着他一起出山,不行么?”说着田榕的眼睛里就酝酿了泪水,几乎就要流落下来。
    简璞失笑,也是,并非每个孩子都如古骜一般经得起他的考校的,这田榕,还是个普通的孩子而已,这样的答法,已算机巧了,便道:“你做陪读,老爷答应?”
    田榕这才收了泪意,道:“他必然答应,我这就去找他。”
    回到古骜的身边,田榕忙过去将他扶住了,笑中带泪道:“我跟夫子说了,他答应了。”
    古骜点了点头,他背上的伤口越发疼痛起来,田榕扶着他一路将他送回了古氏院子。古氏一见古骜便迎了出来,再细看了,便不禁流泪道:“怎么给打成这样……”
    说着便和田榕一道把古骜扶了进去,古贲大约知道古骜会挨打,倒是早早让古氏去求了药,如今古骜在床上趴好了,古氏便用酒小心翼翼地给古骜擦了污血,那帕子上全是红红的一片,看得古氏心疼得不得了,却还是将药粉洒在古骜背上了。
    做完这些,却见田榕还站在门口看着呢,古氏这才想起他来,说:“今天多谢三少爷了。”
    田榕点点头,对古骜道:“有什么事来找我。”
    古骜哑声答道:“好。”
    见田榕走了,古骜的老爹古贲也过来坐在儿子的身边,古贲听见古氏在那儿抽抽噎噎地哭着:“怎么给打成这样呢……怎么给打成这样呢……”
    古贲总觉得逃学不至于打得这样重,最多是戒尺打手心罢了,这样的打法,怕是想让古骜记一辈子的,于是古贲问古骜道:“昨天你与夫子说了什么?”
    古骜一五一十地说了,古贲听在耳里,心想,这的确该打。弑君这样的事,言之于口,行之不秘,那牵连的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九族。如今古骜小小年纪,居然就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上,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呢。向来谋反这种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于是古贲就道:“打得好!”
    古氏听了哭得更凶了:“……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怎么就不疼你儿子?!”
    古贲道:“我怎么不疼,只是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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